他怔怔的看着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肉眼可见的眼里有了惧意。
    “所以，我还在思考中，”林安澜和他道，“我还没有想清楚。”
    程郁无意识的点了点头，仓皇的低下了头去，掩盖着自己不安不敢与他对视。
    他没想到林安澜会恢复记忆，恢复记忆的林安澜和失忆的林安澜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他敢于像失忆的林安澜承认错误，希望他原谅自己，因为他知道，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林安澜是爱他的。
    可是他却不敢直视恢复记忆的林安澜，更别提希望他原谅他，因为他清楚，失忆前的林安澜不爱他，至少，不在爱情方面中意他。
    他门在一起才五个月，林安澜避了他八年，两者相比，五个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不足以让他觉得可以动摇林安澜的心思。
    更何况，他还是在欺骗的基础上，卑鄙的和他在一起了五个月。
    “对不起。”他低着头，“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林安澜看着他快要把脸都埋进碗里了，倒是轻柔的笑了一下，“你已经道了很多次歉了，我收到了，所以不需要再道歉了。”
    程郁这才敢抬头看他，就看到他无波无澜，一脸平静的喝着粥。
    “你恨我吗？”他问。
    这个问题林安澜听过，卓斯亚问过他。
    他当时的答案是没那么恨，现在的答案也还是这样。
    “没那么恨。”他说，“我说过的，这件事，我们俩都有责任，我错在不该主动出现，引诱出你的欲望与私心，你错在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与欲望就真的骗了我。所以我是诱因，你是主要原因，但是总归你的责任更大，所以我不可能觉得你一点错都没有，可是要谈恨，也说不上。”
    恨这个感情，太过严重与奢侈了，林安澜并不想把这种感情强加在自己身上，他小时候恨过他母亲，后来，他在林家过得很快乐，所以他抹掉了他的恨，连同抹掉了他母亲这个人。
    他不想再给对方一点感情，他把自己的感情留给了自己的养父母，他这一辈子，就只有一个母亲，那就是林母，至于他的亲生母亲，他早就连对方长什么样都忘了。
    她都已经抛弃他了，又哪配得到他这样深重的恨意呢。
    不在意，才是她最好的回应。
    所以他也不会去恨程郁，更何况，程郁确实也没什么让他深仇大恨的。
    他失忆的那段日子过得很快乐，程郁对他极尽所能的好，如果他在失忆前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或者和程郁互不对付，那么，他或许会恨他，可是他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讨厌过程郁，那么事情就简单了很多，更何况，程郁还教会了他爱情。
    他终于对于爱情有了向往与感悟，而不是向之前那样，对爱情没有期待，困守在自己的城堡，不接受别人的示爱，也不主动去爱人。
    程郁对他，至此成了很重要的人。
    人这一生，有三种感情是最真挚，也最放不下的，亲情，友情，还有爱情，在这三种感情中，亲情与生俱来，血浓于水，最可靠也最易获得。
    林安澜的亲情比其他人难了一些，但好在也是获得了，所以他敬爱他的养父母，他的养父母永远是他心里最爱的人。
    友情和爱情，是人在人际交往中获得的感情，这两种感情没有血缘维系，所以需要人为的主动去维系，而也因为他诞生于人际交往中，所以很多时候，第一个朋友，第一个恋人，就变成了对自己很重要的存在。
    蒋旭是林安澜的第一个朋友，是陪他走过了时光，经历了许多风雨的朋友，所以，他曾经很重要，林安澜很信任他。
    而程郁，程郁是林安澜第一个喜欢的人，第一个教会他爱情的人，所以程郁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林安澜在爱情这个领域最重要的人。
    他像是一个刚刚踏上新版图的人，对未知的领域带有迷茫与向往，他犹豫在这块版图之上，不知道是否该前行。
    但好在他有一个很好的恋人，一个愿意耐心等待他，始终爱着他的男人。
    所以林安澜还有时间思考，有时间让自己慢慢想清楚。
    当然，在这之前，他还得先保证他的男朋友可以不那么战战兢兢、忐忑不安。
    “我其实应该是要讨厌你的，”他看着程郁道，“毕竟，你是真的骗了我，你胆子可真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骗我，你知道的，我讨厌欺骗，我不喜欢被骗，尤其是你还威胁别人不准告诉我我被骗了。”
    他说到这儿，忍不住端详了程郁一番，“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还敢拿人家的老婆孩子做要挟，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呀。”
    程郁：……
    程郁低头道歉，“我错了。”
    “你当然错了，还错得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