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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是他原本纯白的靴履边缘沾染了鲜血的那一幕,让她想起了带她脱离了尘世苦痛的仙人,触动了她的怜悯。
    真奇怪,做了像魔不是魔,说鬼不是鬼,连拘魂索都拘不住的怪物,她竟还有怜悯之心。
    凤如青看着白礼青筋毕露的模样,最终对着他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捧住了他即将崩碎的心境,轻声道,“不是的,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她不知道,她此刻的神情,像极了穆良。
    经历过那么多,入魔了,也死去过,几百年的混沌再重新苏醒,她依旧保留了她遭遇过的所有中,最美好的一部分。
    一如当初大师兄希望的那样,一如不善言辞的师尊最后在无可挽回之时,却还是选择了原谅。
    凤如青轻轻地叹了口气,见着白礼如同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慢慢蹲在了地上,抱住了自己,喃喃道,“是吗……那是我吗……”
    “是你。”凤如青说,“你很俊逸的,小公子。”
    白礼蹲在那里好久,终于抬起头的时候,眼睛红得像是被刀子捅过。
    他把眼泪都淹没在衣袖中,去捡起了铜镜,这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镜中哭得双目赤红的自己。
    他不知对谁人诉说这样的欣喜,因为他并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他母亲吗?可他根本未曾见过,他母亲卑贱得连宫中也没有几人能够记得。
    他心中激动得难以按捺,最后转头对着凤如青道,“我这样子,是不是就不难看了?”
    凤如青点头,“是啊,很俊俏,还不是一般的那种普通俊俏,你这里,有个酒窝,做表情的时候就会有,哭的时候也有。”
    凤如青点了点白礼左脸,“是能够让人一眼就记住的那种俊俏啊,小公子。”
    白礼怔忡地看着凤如青,抽了抽鼻子,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心中平静安宁,他终于感觉到了一种公平,是来到这世间从没有体会过的。
    此刻凤如青不是个人,也不是邪祟,是仙女,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仙乐。
    “我都答应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他说得很急,凤如青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对他笑着。
    桌子上的蜡烛清晰地照着两个人此刻的模样,他们因为彼此,都变成了这样好看的样子。
    两人对视良久,凤如青起身,说道,“好啦,很晚了,休息吧。”
    她说着,迈步要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去。
    白礼看了看桌上的银质面具,又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喉结滚动片刻,在凤如青路过他的时候,也立刻站起来。
    他抓住了凤如青的手,凤如青疑惑地侧头,白礼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上来。
    他曾看过的残破话本中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他被面前这邪祟救了两次性命,就在刚刚,她又给了他一次新生,她说,她喜欢自己才跟着。
    白礼什么都没有,无以为报,只有这一具身体,随她予取予求。
    他在冷宫中那种地方生长,能活下来便是奇迹,皇子到了合适的年龄,都是会有专人引着通人事的,但白礼什么都不懂。
    他唯一的能够称之为经验的事情,就是曾经看到过,太监与宫女……在无人处厮磨。
    他热血上头,整个人颤抖得厉害,却根本不知道怎样做,他冲上来的力气用得又太猛了,凤如青若不是身体特殊,怕是前排牙齿一个也剩不下。
    她被搂住腰的时候还是傻的,两个人唇瓣贴在了一处,也没有能马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但很快,白礼最直白的反应给凤如青敲了一棒子,她这才意识到,白礼是误会大了!
    “你等……我……”凤如青新得的身体,要不是变形之后变不回来,她就顺着白礼的怀里滑下去了。
    两个人紧密相拥站在门边,凤如青好容易按住了白礼乱撞的嘴,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跟你我……”
    白礼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凤如青的手背上,他颤抖得厉害,呜呜的声音如同小兽,从被捂住的嘴发出。
    人类的年纪还很小呢,凤如青看着他这走投无路的模样,又想起了当初的自己,恻隐之心一时作怪。
    他才找回信心,误会了这件事,这会要是解释了,会不会打击更大?
    于是凤如青慢慢松开了手,近距离地和白礼对视,白礼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会……”
    他羞耻又自卑,整个人烧起来,“我……你会吗?我可以的,你教我,我就可以。”
    “我只,只见过太监和宫女。”他眼睛像个瀑布,知道那不是正常的男女该有的样子,可他太急迫了,他怕她嫌弃。
    凤如青听得不知作何表情,两人近得呼吸可闻,白礼直白的反应,抖得不成样子地圈着她腰身的胳膊,都在无声地告诉着凤如青,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凤如青微微偏开头,神色复杂地说,“你先别激动,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句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回去了。
    她说,“我没有那么急,你现在太瘦了!对,太瘦了!硌得慌,等您养胖一点,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白礼垂头要把头埋进自己胸口了,他羞耻得手指蜷缩,极慢地将头抵在凤如青的肩上,想到自己确实消瘦得骷髅骨一般的,真脱了衣服一定很难看。
    于是他勉力控制住自己情绪,凤如青一直耐心地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好半晌他才将头贴在凤如青的耳边,“嗯”了一声。
    他会尽快吃胖的。
    第35章 第一条鱼·人王
    白礼是真的十分诚心地要跟凤如青睡, 这她是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的。
    可是在凤如青的眼里,他就是个比自己年岁小了几百年的小公子,她再禽兽也不能挟恩图报。
    况且她也是为了吃人家的魂魄, 这撑死算交易,还不算是施恩。
    白礼似乎格外的激动,语无伦次地抱着凤如青说了好多凤如青都听不懂的话。
    凤如青其实能够理解他所受的那些苦, 她在很遥远的那些尘世的颠沛流离中,也都一一地品尝过, 她抱着白礼,安慰着他。
    凤如青恍惚间觉得,她抱着的是曾经的自己。
    凤如青好容易把白礼安慰得抱着镜子去睡觉了, 肩头上衣服都湿了一块。
    她想到自己也曾经像是个水做的, 动不动就哭得像个瀑布,忍不住笑了笑。
    白礼去睡, 凤如青将地上画眉的尸体带着,到后山好生地去埋上了。
    她在庄子里面转了几圈,夜里庄子上巡逻的竟然不少,这深山野岭的,弄这么多人巡逻做什么?
    她看了看守着的人最多的地方, 是后山的一处小屋子,她没有进去查看,毕竟她现在要是变换身形进去, 怕是出来之后恢复又没了人样了。
    于是她回到了她和白礼的院子, 洗漱好了就上床,也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一觉到天明。
    凤如青如果睡起来, 可以连着睡上好多天, 但她要是不睡,也可以一直都醒着。
    她自从从极寒之渊的底下爬出来,变成了这一团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之后,就没有感觉到什么叫疲惫。
    她清早听到院子里面有轻微的声响,推开窗子看了一眼,就见到白礼正在拿着扫帚扫院子。
    她记着昨天白礼和那个管事的婢女求情要留下她的时候说了,她可以粗使,院子里的粗活就不用专门派来伙计。
    结果一大早的,白礼自己倒是做起了这些粗活,凤如青趴在窗扇边上观察,他似乎做得还很熟练。
    这时间晨光微熹,白桃和红梅那两个婢女还未起身。
    凤如青看了一会,就从屋子里面跳出来,走到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院中,抻了个懒腰,说道,“你怎么起这么早,小公子,你眼睛肿得很厉害,待会同婢女要两个水煮蛋敷一下。”
    白礼停下动作,他其实还把水缸里面的水弄满了,袍角带着一点湿,转头在初露一些晨曦的光线里面看凤如青张开双臂迎着阳光的姣好曲线,心想着她果然是仙女吧,邪祟怎么可能在白天出现呢?
    然后凤如青一转头,白礼抓着扫帚的手一紧,心里那美好而朦胧的仙女梦裂了。
    凤如青眼睛上的墨汁糊掉了,大概是在枕头上蹭的,所以一半的墨水拉下来,她的眼睛是循着这墨迹长的,自然也跟着拉了下来,看上去丑极了。
    白礼还带着半边面具,可他那被遮盖住的半边,却是同自己露出的半边一般模样,再没有了那些可怖的黑斑。
    他在昨天夜里,今天早上,都反反复复地确认过了,那经年作为耻辱跟着他的印记,真的祛除了。
    就好像,他那么多年的苟且与挣扎,轻而易举地就被抹平,他也是个模样不错的正常人,经年过往,都不过是南柯一梦。
    不过他在心中再怎么把凤如青美化成仙子,见到她跟着花掉的墨迹一起扭曲的脸,也美化不起来了。
    但他除了抓紧一些扫帚,再没有做出任何恐怖或者退缩的动作,而是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连忙走到凤如青的身边,将还在晒太阳的她拉着朝屋子里走,又发现她甚至没有穿鞋,纤白秀美的足就踩在院中脏污的地面。
    白礼直接矮身勾住她的膝盖,打算将她抱起来带回屋子,重新画过眉眼。
    然后他起……没起来。
    运足气息再起!
    没起来。
    凤如青本体可以无限大,现如今虽然幻化成人形,可她的重量也不是白礼这小瘦干能够撼动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凤如青放下张开的手臂,露出点笑意,顺着白礼的视线看到自己沾染上了些许泥土的足。
    她撇了撇本就歪掉的嘴,说道,“你再试试。”
    然后白礼再度矮身,这一次轻易而举地就把凤如青给抱起来,她简直轻得像是一片羽毛。
    凤如青懒洋洋地勾着他的脖子,顺便将嘴唇贴在他衣领歪掉一些,露出的一小片脖子上,吮吸着。
    没吃,尝个味儿罢了,他被吃掉的那部分还没有完全长回来,她得耐心等着,免得啃傻了,不过尝尝滋味总是可以的。
    可她这举动,却怎么都像是在调情,白礼明显地僵硬,却没有躲开,也没有放下凤如青。
    他活到这么大,只见过恶欲,并不知何为男女情,生平头一次接触,却还是跟个怪物。
    不过正常人也不会喜欢他,白礼清楚地知道,他一无所有,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觉得怪物怎么样,他自己就是个怪物。
    两只小怪物愉快地进屋,白礼沉默地将凤如青放在桌边,接着蹲下,将她的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他有些潮湿的衣袍慢慢地擦拭。
    凤如青脚被抓着,脚底的力道不轻不重,既不过轻蓄意地引人瘙痒,也没有重得让她疼,她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她想,若白礼是个寻常人家的公子,不是什么皇室权力倾轧的牺牲品,他这般的性情,该是一个同大师兄一样温柔仔细,风姿卓然的小公子,会是数不清的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别弄了,”凤如青说,“我还没有洗漱,洗洗便好。”
    白礼也擦好了,又取来了凤如青那屋子里面放着的婢女绣鞋给她穿上,这才说,“你脸花了,在我屋里洗漱,我为你重新画吧。”
    凤如青这才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走形了,她尝试用手调整,可越弄越吓人,她仔细地想,自己从前长什么样来着?
    大师兄说她生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还有呢?
    凤如青在白礼的屋子洗漱好了,白礼捏着笔要下手的时候,凤如青才说,“你会画桃花眼吗?”
    白礼顿了顿,开口,“我没有见过桃花眼的样子,不过我可以学的。”
    “那就算了,”凤如青说,“你来吧,就按照画眉的样子。”
    “突然变了模样,也很容易引起人的怀疑,”凤如青说,“等我练几天,就能自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