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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的我都说了……”恐惧感让他甚至没有办法落下泪来,“我那次也是第一回 见到他……”
见他已经害怕得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气力,甚至快要连话都说不出来。这幅怯懦模样,让五月肯定他确实是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吐露了出来。
那就没有什么留他的必要了。
日轮刀抵在鬼的脖颈上,他的苦苦哀求从五月的耳旁掠过,随即便就倏地戛然而止,言语与躯体一起消失在了风中。
她的动作一向很快,因此鬼大概也不会感受到太多的痛苦吧。她想
不过这种念头可能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谎言而已。就算是鬼,也会对死亡心怀恐惧吧——这才是正确的想法。
粗略地用袖子拂去刀刃上残留的一道血痕,五月将日轮刀收入刀鞘之中。
鬼已灭,所构建出的幻境也随之一齐崩塌。
下弦之贰的眸子遁入黑暗之中,泷尾义平的身影也逐渐变得透明。五月试图抓住些什么,但能够抓到的,就只有一场空罢了。连那个夜晚的闷热空气都从她指间溜走,不愿停留太久。
幻境瓦解得太快,几乎不给人留下感伤的时间。末了,无论是雕刻着飞鸟走兽的屋檐,还是曾哀嚎遍地的血腥杀戮,全部被风吹散去了不知各处,唯有竖立在身边的陈旧墓碑在陪伴他们。
阴冷的风吹过,将寒意卷入了他们的骨髓之中,以一种很粗暴的方式提醒他们,此刻他们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
但那虚妄的幻境——虚妄却又真实得仿佛再度堕入了过去之中的幻境,依旧留存在心中。沉重感压低了他们的头,将所有鲜活的情绪磨去了光泽。相视无言,他们失去了所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
五月缓缓抬起头,看着朦胧的天,忽然不小心失去重心,踉跄了一下。幸好她很快就站住了。
“九州……”
她忽然开口了。嗓音有几分沙哑,让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来自胸腔的低沉回荡。
“似乎离这里有点距离。但也并不是那么远。不过至少我现在能知道一点了,那就是那只鬼一直在移动,而不是驻守在某处不做动弹。他是一只孤独的野兽——拥有迁徙习性的,一只野兽。”
她念叨着,说了很多。
这些话并不是说给别人听的,也不是说与自己的。其实五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现在她只是很想发出声音而已。
因为不想要哭号,所以将这份想要发声的心情转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念叨。
“他肯定留下踪迹了。只要追着他留下的线索,我就肯定能找到他。然后我要杀了他。”说出这话时,五月的心脏开始抽出般狂跳了起来,说出的话语也变成了近乎偏执般的发泄——而非真的是她在考虑的事情,“我要找到他。我要杀了他。我要为所有人报仇。这才是我苟活于世的理由……不,不对。”
倏地清醒。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因为现在的她可能还做不到这一点。她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弱小。无论是剑技还是经验,亦或是身为鬼杀队一员的觉悟,全都是不足的。
甚至还会被孤儿院院长的阴霾所笼罩,差点难以脱身,足以可见现在的她还是太过脆弱了一点。
她用力一掐手腕,疼痛感让她的清醒程度提升了一个量级。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义勇先生!我们……”
话说到一半,五月停下了。她看着仍旧似是失神的义勇,忽然词穷了。
他好像依然囿于旧日痛苦带来的冲击之中,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先前在那真实的幻境之中,五月看到了他的过去。虽然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猜测出大概。
也感觉到了同样的痛苦。
而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她总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似乎每次都只有这时候,话语才会变得格外苍白。
她注视着义勇的神情,沉默了好久。其实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说话,可最后还是归于沉默。
身为一个局外人,无论她说的是什么,都难免会显得有几分轻飘飘的既视感。
于是她便就不说了,只是默默走到义勇身边,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义勇先生,你今天做得很棒。”
出乎意料的动作。
义勇的眼中掠过一抹诧异。他抬起眸,眼中终于有了聚焦——他看着五月,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但五月没有回答,她只是笑了笑。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具体理由。她只是想要去这么做罢了。
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甚至是有点幼稚的动作而已,却好像倏地将所有的阴霾都驱散走了。
而且他也不总是能够被揉揉脑袋的。
“不过你的头发也太硬了……”
扎手!
五月的小声抱怨让义勇想笑,冰冷的表情终于融化了。
“对了,我要向您道谢。”
小小抱怨被藏了起来,五月说出了这句一直想说的话。
“在院长出现的时候,谢谢你把我拉了起来……真的很感谢!”
光是说出这句话,就让她感到鼻子一酸,似乎快要哭出来了,可她一点也不想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