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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娖脱下身上的狐裘,交给竖仆。走了进去。
见着客席上坐着一人,穿戴着黑色的斗篷。昭娖笑道,“客人竟然来了,为何不以真面容示人呢?”
那人听了,伸手将头上的帽子取下露出一张格外昳丽的面容。
“良见过楚大夫。”
一瞬间昭娖的笑僵在嘴角。
113咸阳
“良见过楚大夫。”那张昳丽的容貌上露出一抹笑,双手从袖中持起道。
昭娖嘴角凝固住的笑渐渐融开淡了下去,她也拱手朝张良回礼。回过头对那些恭谨站立的竖仆们说“尔等退下。”
悉悉索索的一阵轻微响动后,堂厅里彻底安静下来。
两人站在那里对望良久,昭娖终于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张良在茵席上坐下。自己坐到主位上。
“不知韩申徒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昭娖脸上动了一下,挤出一个看上去还算不失礼节的笑容。
张良怎会夜里到她这里?昭娖真的想不太出其中的理由。若是为刘邦的事情而来,可以去找项伯,项伯对项籍的影响力非常大,上回的鸿门宴刘邦能够脱险有一部分就是项伯的功劳。于私,两人当初早已经把话摊开说,这么一年来也根本没有有什么藕断丝连的事情。
张良没说话,眼睛看着她线条优美的嘴唇抿的很紧。
昭娖见他没说话,继续开口道“韩申徒此时可是为了沛公而来?恕某直言,从鸿门经由左尹从中斡旋,上将军对沛公的心结已经解开。只是这封赏和封地恐怕不会如怀王之约了。此时某也无能为力。”
面上的笑意三分真七分礼,是贵族间交往之间常见的笑容,让人觉得没有被冷落。但是除此之外也无多少真情实意。
“阿娖。”昭娖的话音刚落,张良出声道。话语里含着长长的叹息。
昭娖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微微弯起的嘴角平伏下去。她面容上原本的笑容如同一颗没入深湖的石子,已经望不见任何痕迹。
她纤长的眼睫颤抖一下,垂下眼来。面上没有半点情绪的涟漪。她心中原本从见到张良开始就荡动的心绪使得袖中的双手收紧,指甲刺进掌心,血冒出来。可她此时却感受不了半点疼痛。
张良见她垂头,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坐□来。迟疑了一下,手从宽袖中探出想要去拉住昭娖的手。
“你来做什么?”手指刚刚碰到她的袖缘,张良听见昭娖问道。
他抬头看见昭娖一双眼里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嘴角咧开却无半点笑意。
“当时你就说过你要复韩。行,对于男人来说,家国当然重要。我认。可是现在又算是什么?”昭娖死死得盯着张良那张对于男人来说过于昳丽和阴柔的面容。
“你想要继续五世韩相的荣光,你想要重整韩国。”昭娖说着呵呵的笑出来,“你去便是了。何必来找我?!”她一边说一边笑,眉眼都弯起来。
“阿娖,你听我解释……”张良手指完全探出袖去按在她收于袖中的双手上。“当时山东五国复立,唯韩未复。韩国旧地颍川为秦所驻长达十四年之久。若是我将你一起带去,战场生死难测,万一你有不测,我有何面目对你双亲?”
当年他顾虑的除了儿女情长比不得家国外,还有一点就是颍川被秦军控制的时间太长了。秦朝在颍川的势力如同老树盘根,其之深非能简单撼动。就是他当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复国。
“你是想为了我好,可是你问过我心中所想么?”昭娖望着那张柔美的脸,缓缓道。如果他把两种情况放在她面前让她选,她真的不会、真的不会恨他怨他。
张良面上神色一动,嘴唇动了一下。这个他当时真的没想到。
这个时代的男人只管自己的想法,甚少问过妇人的想法。张良也没有例外。
眼中的酸涩此时已经鼓涨到极点,昭娖扭过头去。看着屋内那座三枝灯台,灯台上的灯盏被点的满当当,青铜树枝上攀爬着几只小铜猴儿。
“我想着,我一走,你假父会好好安顿你。楚国地广在山东六国中唯一能与秦抗衡,即使有变数,你也能在楚国好好活下去。”
张良嘴角勾起一抹落寞的笑,“在楚国你总比在我身边来的好。楚国熊氏复起,凭借着昭氏之后的身份,你总是能活的好好的。可是跟随我去颍川,万一我有不测,你要怎么办?”
战场之上,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就能活下来。
昭娖一直看着那座灯树,灯光映在她的眸子上,闪烁跳动。
“你怎么不问问我,我到底愿不愿意呢?还是觉得我就应该听你的?”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过,昭娖缓缓的回过眸子望着张良,望着那张被灯光照的越发明丽的脸。
“阿娖,我是为你好!”张良急切道。“可你怎么入了项羽军中!”他精致的长眉蹙起来,“军营之中全都是丈夫,你一介女子……”
“我一介女子怎了?”昭娖反问道,“我大夫的爵位是靠着我自己在战场上打下来的!”她眼眶红了哑声反问道。
“东阿之战,亢父之战。对了,我这大夫还是在阳城之役后封的。你知道阳城么?上将军攻打阳城之后,下令屠城。我就站在城墙那里看着秦军和城中平民全被坑杀。哈哈哈……”昭娖笑了起来,笑的酣畅淋漓,笑得眼泪爬满了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