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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徐明海模仿得过于惟妙惟肖,秋实笑出了声。
“这时候啊,有大臣怕挨骂就开始满嘴跑火车了……你就把大臣想象成我就行。我赶紧说,皇上啊,您看这草像不像龙的虎须呀?这是龙须草,为什么它挨哪儿都不长,偏偏长在这儿啊?那是因为您的工作做得让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都很满意,所以变着方儿地表扬您呐!皇帝听了以后那是龙心大悦,美得冒泡,立马儿就不生气了,还给了我好多金银珠宝,然后我就拿着这堆金银珠宝给咱俩买了好多好吃的。”
秋实明知徐明海在胡说八道,但还是十分开心,要他继续。就在徐明海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编的时候,来了一队带着小黄帽的夕阳红旅行团。
有导游举着小旗喊着:“跟紧跟紧啊,叔叔阿姨别掉队。”
“走,”徐明海好似看见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咱跟着她,蹭着听讲解。”
年轻的导游姐姐很专业,三言两语就把天坛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包括年代、面积、功能等等。
秋实这下知道了天坛比紫禁城大,尽管他还没去过紫禁城;天坛比颐和园小,尽管他也没过去颐和园。他还知道了刚刚自己和徐明海进来的那个门是天坛的正门,也是当年皇帝前来天坛祭祀时唯一进出的大门,而其它的门都是后才来建的。
秋实听得入迷,一直跟在导游屁股后面。人家看俩小孩儿不占地儿不捣乱,也不轰他们。还有爷爷奶奶辈儿的老人家拿出随身带的苹果、黄瓜什么的给他俩吃。徐明海正好饿了,于是来者不拒,给什么吃什么。
他们参观完了圆形攒尖蓝瓦金顶的祈年殿,一行人便向丹陛桥走去。
这是条高出地面足有4米的大道,按照导游的说法,算是北京城最早的立交桥了。桥面宽30米,中间的石板路是“神路”,天帝专享;东边儿青砖砌的路为“御路”,皇帝专享;西侧的是“王路”,属于群众演员——王公大臣们专享。不能随便乱蹿,上下等级非常分明。
徐明海听了,赶紧拉着秋实跑到了中间的石板路,假装俩人是天帝下凡。
“老师为什么不带咱们来这里春游?”秋实问徐明海,“真有意思。”
徐明海心想谁说不是呢?这儿没有大雪山,没有大雪山他就不会想要滑,不滑就不会跟老师作对,不作对就不会被逼出此下策。如此看来,这笔账怎么都要算在那个把春游选在陶然亭的老师身上。
再往前走,就是皇穹宇。而比这个祭祀神位的场所本身更出名的,则是它四周的这一圈用山东临清砖磨砖对缝的蓝琉璃筒瓦顶围墙。
终于到了徐明海大显身手的机会,他把秋实从导游身边拽走,说要给他变个魔术。然后就让人去东配殿后面把耳朵贴在墙上等着。自己则一路小跑,去了西配殿后身的墙边。
秋实就这么紧贴在光滑似镜,冰凉如玉的墙边,半信半疑等待着徐明海的魔术。就在他疑心对方是骗自己的时候,耳边就荡荡悠悠地传来了说话声。
“果子……果子?”
秋实吓了一跳,左右看去却并没有看见徐明海。于是赶紧又把耳朵重新贴了上去,这悠长的声音还在轻轻呼唤他:“果子,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秋实忙应道,“我听见了。”
“嘿嘿,好玩儿吧?”
秋实不知道怎么答,他觉得不只是“好玩儿”这么简单,可有多复杂,他也说不上来。他只知道,不管徐明海是金銮殿还是茅房,不管他站在雪上顶上还是铁索桥上,自己都想挨着他。自己才是徐明海的兄弟、铁磁,而不是那些五年级的胆小鬼。
半晌,秋实冲着墙壁轻轻喊了一句:“好玩儿……哥。”
历经了400多年光阴流转的明代古墙不负盛名,清清楚楚地把这声“哥”一路送进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徐明海猝不及防间听到秋实的回应,心情顿时有些激动,甚至因此体会感到了某种唏嘘。
他还记得四个月前那个寒冷的腊八,他仗着自己大些便让人喊哥。结果,只落着现在右手虎口处一圈浅痕。班上和胡同里的孩子叫他“哥”的人不少,叫他海爷的人更多。但从秋实嘴里喊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可有多不一样,他也说不上。
俩人就这么贴着回音壁,说了好多后来根本回忆不起来的话。
过了许久,徐明海跑到了秋实那边,拽起他的手,一路奔到了北边的圜丘。然后,俩人一同站在了圜丘最上面,艾叶青石台面中间凸起的圆形石头上。
“这就是「天心石」。”徐明海介绍道。
秋实低头看:“干嘛的?”
“传说是昆仑山绝顶星宿海的宝贝,也有人说天上掉下来的陨石。人只要站在上面,不用喇叭也不用麦克风,声音就会变得特别大特别亮。”
这时,夕阳红旅游团也来到了这汉白玉雕栏围护的三层石造圆台上,导游听见徐明海的讲解,撺掇他:“小朋友说得对,那你干脆给我们唱首歌儿呗,让我们听听效果。”
团里的爷爷奶奶们立刻非常给面子,集体拍了拍巴掌。
徐明海根本不憷这种场面,甚至庆幸自己一身的艺术细胞终于有了发挥的地方。他昂首问道:“姐姐,您喜欢听什么歌儿?”
“随便,”导游笑着说,“你唱什么我们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