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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徐明海认错态度积极,且此刻被他拥着的感觉太过美好,秋实便很大方地原谅了他,然后又讨论起了另一件烦心事:“那我妈现在跟陈磊叔叔好了,还会再跟杨卫安好吗?”
徐明海笑完开始挠头了:“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哎,我要是能弄明白她们女的到底都是怎么想的,还能天天被我妈揍吗?哎,别说这个了,班里女同学我都躲着走,生怕招着谁又哭鼻子。你不知道,就那个谁,我真服了…..”
徐明海拿胳膊拘着秋实,嘴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抱怨着,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要是你妈不跟杨卫安好,你就不用走了……”说完后巨大的困意便侵袭了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由于距离太近,秋实的脸上立刻感受到了徐明海有节奏的呼吸,绵长,轻柔,温暖,濡湿,夹杂着院子里榆钱树叶的清香。秋实觉得整个人被这阵风吹拂得飘了起来,荡荡悠悠的,特别安心。
自从秋实和周莺莺搬进南屋后,就分上下铺睡了。秋实知道是因为自己长大了,可他有时还是无比怀念被人搂在怀里轻声抚慰的那种感觉。
九爷说,人活着不是离开这个,就是离开那个。于是,在这个北京初夏的深夜里,秋实便正式与那个只能通过母亲的拥抱才能汲取安全感的孩子做了告别。
在彻底陷入黑甜乡前,他下意识攥紧了徐明海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手。秋实在心里向西游记里那些个满天神佛遍地妖精祈求,希望他们保佑妈妈和陈磊叔叔好下去,一直好下去。
第二天清早秋实跑回去的时候,周莺莺已经在屋子里了。
秋实小声喊了句妈,然后就跟回音似的,立刻得到了周莺莺一个无比生动的笑。秋实透过这双弯弯的眼睛看见了一个风情万种的桃花源,明晃晃的希望就在这里面枝繁叶茂。
可秋实刚想说话,手里便被塞了一套八成新的衣服裤子,同时周莺莺嘱咐他快点洗漱。秋实的心随之一沉,原来还得去面试。他整个人像是从天上一下子跌到地上,万念俱灰,于是便磨洋工似的开始刷牙洗脸换衣服。等好不容易收拾完了,就见陈磊就着端一锅冒着热气的豆浆走了进来。
他跟周莺莺甫一对视,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嘴却笑得很开,连露出来的牙齿都是幸福的形状。
这时,秋实听见周莺莺说:“果子快吃饭,吃完了陈磊叔叔带咱们去北海公园划船。”
这无异于刀下留人的消息让秋实瞬间就活了过来。他立刻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地问:“妈,不去少年宫了?”
“不去了,”周莺莺用抱歉的语气说,“果子,对不起,没法子让你参加合唱队了。”
“那还搬家吗?!”秋实忙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不搬家了,也不转学了,你……”
周莺莺话还没说完,秋实就“嗖”一下从屋子里蹿了出去,没多久院里就传来徐明海和李艳东的高低起伏足以震破耳膜的声音。
“啊?!太好了!太牛掰了!那我今天也不上学了!妈!我要跟着干爹他们去北海划船!”
“划船?!划你二大爷!徐明海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赶紧把饭吃了给我滚学校去!”
“哎呦,我肚子疼!”
“你要再跟我装洋蒜,我让你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儿!”
屋子里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无可奈何又忍俊不禁的神色。
似乎只过了一晚,这两个人周身永远散发着的那股浓重的悲戚感就消散了,取而代之是鲜活又澎湃的生命力。
外面夏意初浓,微风和畅,艳阳正当头。
是划船的好天气。
第29章 危难之处显身手
周莺莺和杨卫安的最后一顿饭还是在新侨饭店吃的。看着她款步走来,杨卫安轻易记起了自己年少时初识情爱的颤栗。
这顿饭以他嘴角的微笑开始,最后以他带有凭吊意味的眼泪结束。人活着,遇见那种纯粹到极致的爱情的机会本就不多,一个女人甘愿拿青春和未来去陪伴一个男人的孤勇,辜负了,便无法复刻。
他是那么渴望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仗义,局气,说一不二,扛得起所有事情,被人真心尊重。这些年,身边所有人似乎都是这么看他的,可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周莺莺就像是插在心口的一把温柔刀,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懦弱无能。
所以看到秋实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孩子必定跟周莺莺有什么关系,他们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杨卫安认为这是天意,认为自己有机会抹煞掉过去的欠下债,把这把刀从胸口拔下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终将带着这份被父辈踩在脚下的耻辱感和无力感活下去。他永远成为不了他渴望成为的那种人。
离开的时候,杨卫安说不管怎么样,他都可以帮秋实去少年宫,转学去更好的学校,但被周莺莺拒绝了。
在老天爷眼皮子底下,命中八尺难求一丈。未来怎么样,周莺莺说,各安天命吧。
对于周莺莺没有搬走这件事,张大爷张大妈觉得挺可惜。想来想去,便把原因归结到秋实这个拖油瓶身上。不免长吁短叹一番,说到底,母子俩还是没有那个命啊。
不过小油瓶秋实同学每天倒都过得挺开心。他白天上学,放学回来吃饭学习写作业。万事都不用人操心的乖模样,看上去一切都和过去没变化。只有秋实自己心里明白,就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