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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光是房价在涨,物价在涨,连上学的费用也在涨。今年大学开始并轨招生,同时吹出风儿来,明年就要全面并轨,学费涨个30%甚至50%都是有可能的。不管怎么说,徐明海也得靠自己把这钱给秋实提前挣出来。
还有李艳东的病,他也问了。得到的答案和徐勇一样,三期没的治。所以她妈最后这几年,徐明海得让李艳东过得舒舒服服,想干嘛干嘛。除了住上梦寐以求的楼房,还要去国外旅游——最次也得是新马泰,省得李艳东老觉得矮钱大妈一头。
心态一变,徐明海做买卖的风格也变了,再不是以前的酷帅小老板。顾客只要胆敢往他店前瞅上一眼,不花钱就甭想走。几周下来,他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工作量和层层心事剥蚀得瘦了一大圈儿。
某日晚饭的时候,徐家吃炸酱面。徐明海坐在桌旁,一句话不说,甚至连炸酱都忘了往碗里搁,只呆呆地盛了些菜码儿闷头就开吃,傻了似的。
李艳东虽然嘴上天天骂儿子,可眼见徐明海这么不对劲立马慌了。她拼命冲徐勇努嘴,谁想徐勇只装看不见。
还号称跟儿子关系好呢,真是没用。李艳东无奈,只得自己上阵:“儿子,你是不是……”
徐明海浑浑噩噩抬起头来:“什么?”
“没事儿,妈是想问问你怎么回事啊?这些日子瘦这么多?”李艳东不得不把平日里的大嗓门压下来,逼自己当知心大姐。
“啊?哦,没怎么,天热吃不下饭去。”徐明海敷衍道。
李艳东听着院子里呼啸的北风,心里一下更没着没落了。
“儿子,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朋友没处好,失恋了?”
这话一问出口,徐勇先没憋住,直接把嘴里的面咳到了桌子上。这么一来,则更像是坐实了徐明海的“失恋”。
徐明海终于醒过神来:“什么跟什么?”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艳东着急了,“跟这个掰了,再谈一个不就得了?至于吃不下睡不着的吗?模样漂亮身家清白的姑娘不满大街都是吗?要不,妈给你当红娘介绍个靠谱的?”
“内什么,吃饭吧。”徐勇终于开口和稀泥。
“我吃得下吗?”李艳东把筷子一摔。
徐明海担心李艳东,只好安抚道:“妈,您别操心我了。我屁事儿没有,您自己多注意身体。”
“我身体棒着呢!带孙子没问题!”李艳东赶紧举手表态,又忍不住打听,“你俩谁跟谁吹的啊……”
就在徐明海拼命忍住不拿自己脑袋哐哐撞墙的时候,秋实刚刚来到东三环的喜来登长城饭店。
这是北京20世纪80年代最早一批兴建的五星级酒店。外形先锋镶满镜面玻璃的建筑气势如虹,白天能活活儿闪瞎人眼。上面那巨大的金属色Logo流露出另外一个世界的味道。
秋实跟着人走进酒店大堂。只见吊在头上的巨大飞天砂雕水晶灯流光溢彩,把室内的光线渲染得温柔似水。而工作人员则统一穿着颜色淡雅的制服站在前台,操一口流利英文或日文,在为各国宾客办理入住。
“想吃什么?这里有法国菜,粤菜还有意大利菜。”
站在秋实身边说话的人身材高挑,一身笔挺的深色西服,打领带。头发稍有些长,剑眉入鬓,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
秋实心思压根儿不在吃上,只说随便,都可以。
“听说他们拿来烤披萨的炉子是从那不勒斯运来的,跟那种连锁店卖的披萨味道不一样的,咱们试看看。”男人边说,边带人往大堂左手边走去。
途中,经过一个酒吧似的地方,里面有外国面孔的乐队正在做现场表演。长长头发的女主唱把一首「Fly?me?to?the?moon」唱得肝肠寸断,催人泪下。
走到名为「丝绸之路」的餐厅前,领位小姐将二人带去里面,并请他们在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
秋实被热气一烘,随即脱下厚厚的羽绒外衣,露出里面深蓝色的条纹校服。他整个人青春洋溢,只是跟周遭的涉外商务气氛格格不入,不由得被长着双富贵眼的服务员多看了几下。
“喝酒吗?”男人也坐下,然后拿起面前的酒单翻看。
秋实下意识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后,又干脆点点头。
男人笑着打趣:“细路仔。”
“我不是小孩儿。”虽然嘴上这么说,秋实心里却在感慨还是当个傻乎乎的小孩儿好。遇见什么事情都能躲去大人身后,不用去直面那些意外和无常。
“跟我比起来,你就是’小孩儿’,”男人努力模仿秋实那带有强烈地方特色的缥缈尾音,又强调,“我大你差不多8岁。”然后便跟服务员点了两杯Moet??don,还有披萨、沙拉,牛排等等。
服务员记下东西转身离去。
男人又问:“其实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秋实于是把自己名字是哪两个字告诉对方。
对面的人尝试说了两遍,遂微笑放弃:“s和sh我分不太清。不如,我喊你阿秋,可以吗?”
第77章 Pasteis de Nata
秋实遇见华嘉辉是在纸鸢胡同的西口。当时后者正在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路。
街坊听见对方问陈磊家是哪一户,顿时脸露难色,结果一歪头看见了放学回来的秋实。街坊赶紧抬手一指:“内什么,他们家人来了。您问孩子吧,回见。”然后骑上车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