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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口声声要照看人一辈子,可不可以先把自己顾好?”华嘉辉没好气儿,“你要是搞到低血糖昏倒,我直接叫人把你抬走。保证你签注到期前,一眼都见不到阿秋。”
    形势比人强,徐明海不得不接过吃的,再食而无味地把东西嚼烂吞下去,机械性地重复这个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不容易挨到护士通知可以探视,徐明海第一个冲进去。
    然后,他终于在白绿相间的病房里看到了秋实。人就躺在那儿,脖子上贴着白色的纱布,鼻子上插着管,吊瓶里的液体正一滴滴地往身体里输送。周围安静极了,只有一旁的心跳监护仪持续不断地发出滴滴声。
    在徐明海的印象里,秋实向来皮实得很。不是那种三天两头儿就要去医院的小孩子,平时连发烧感冒咳嗽什么的都不常见。所以他尽管有了思想准备,可忽然见人成了这样儿,情感上接受不了。
    徐明海只觉得一股火辣辣胃液陡然涌到喉头,他掉头就跑,在楼道一侧找到垃圾桶,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
    “没用。”华嘉辉嘴上痛骂,鼻子却酸得要命。何苦呢?明明分开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谁都放不下谁。
    阿锋这时壮起胆子开始八卦:“嘉辉哥,他是秋哥什么人来的?”
    “你觉得是什么人?”华嘉辉反问。
    “男朋友喽,”阿锋开始发挥,“他样子跟秋哥好衬。而且上午在赌场听见秋哥出事,他人就差不多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情比金坚,好像铁达尼号那样。”
    “死埋一边,”华嘉辉说,“做叠码仔真是委屈你,不如改行去荷里活写剧本。”
    阿锋被老大骂到臭头,于是不再吭气,心里却笃定自己没猜错。
    华嘉辉看着床上的人,长长叹了口气。
    细路仔,你那天从北京一回来跟我讲不想再做阿秋,被我骂脱线。现在徐明海那个衰仔来找你了,如果你要做回果子,就快点醒过来,听到没有?
    就此,徐明海干脆驻扎在了医院里。不能探视的时候他就在楼道里发呆,能探视了就在病房里看着秋实发呆。直到第三天头上,他发现某个在病房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人。
    徐明海走过去一问,这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非要去「国际中心」地下采风的导演。
    徐明海顿时气红了眼,把这几天来攒下的火儿一点没糟践全用在了对方身上,赶鸭子似的追着人满医院跑。
    “你他妈吃饱了撑的跑澳门来害人?大陆900多万平方公里不够你折腾的是吗?”
    “不是,我就纳了闷儿了。都是一块儿掉下来的,那疯子当场毙命,果子昏迷不醒,你怎么倒好手好脚屁事儿没有?还他妈有没有王法了?!”
    “我得的是内伤!心肝脾胃肾没一处好地方!”导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一把抱住徐明海,哭丧着脸求饶:“你想不想知道出事前,秋实都跟我说什么了?”
    要不说人家是文艺工作者呢,关键时刻特别会往别人脑袋上栓小胡萝卜。
    徐明海当场愣住,赶紧追问:“他说什么了?”
    “你先答应别再跟我动手了行吗?我再年轻20岁也不是你的个儿啊。”导演开始讲条件。
    “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快告诉我,果子都说什么了。”
    “他大概的意思是,人生路上有很多看不见的坑。不小心跌下去后,有人能上来;有人一辈子就折进去了。他说自己运气好,是前者。”导演高度提炼中心思想。
    徐明海眼睛一涩,话说又要掉眼泪。运气好什么好,傻果子。
    “还有,他说他下个月要回家过中秋。我能感觉出来,他特开心,特幸福,那劲头就跟要当新郎官似的。”
    “用得着你感觉吗?他回家能不开心?”徐明海再次暴走,“姓费的,我们家果子要是有一丁点儿后遗症,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最为关键的72小时过去,医生会诊结束,告之家属病人生命体征平稳,出血点也没有继续扩散的迹象,唯一不清楚的就是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意识。
    导演鼻青脸肿地在病房门口安慰徐明海:“我们搞创作的直觉都特灵,我预感吧……秋实分分钟就能醒过来。”
    “那你丫怎么没预感出来国际大厦里藏着个疯子?”徐明海的问题直接指向导演灵魂深处。
    俩人正说着,华嘉辉来了。他递给徐明海一个包:“你的,那天落在金沙。保洁送去LostFound,工作人员查监控才知道是谁的。”
    “谢谢。”徐明海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东西。
    “我旁边给你订了酒店,去休息一下,这边有我。”华嘉辉皱眉,“人都臭成咸鱼了,污染空气。”
    “我不走,果子说话就能醒。”
    “谁告诉你的?”
    徐明海一送下巴:“费导。”
    “他要是可以预知吉凶祸福,阿秋能出事?”华嘉辉狠狠送去一记眼刀。
    导演站起来:“你们聊,我该回去吃药了。”
    等到了探视时间,徐明海拎着包走进病房,然后轻轻坐到秋实身边。每天只有这会儿,徐明海能彻底静下心来,跟自己睡着了的爱人说上几句悄悄话。
    “其实这次过来,给你带了礼物。”徐明海把手伸进包里,“一着急,给忘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