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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武将断案(2)

      “昨夜陛下和狄王到永德客栈用膳,走时雪下了大半寸厚,那时已是戌时。考虑到这一夜的雪时急时缓和风向情况,丑时窗下的雪有多厚,大致可以推测。此三事结合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不会有太大偏差。”
    只是死亡时间的推测,暮青就以三事佐证。步惜欢端着已凉的茶,有些恍惚,仿佛见到数月前刺史府公房的院中,他也是这般坐在屋廊里品茶,听她验尸断案。那时不过半年前,如今再见此景,心已不同当日。
    元修往后院瞧了眼,方才帮她搬梯,她嘱咐他别踩那条血路,他还以为那是移尸路线的证据,如今看来是他想的太简单,她连那些溅出的血所处的雪层都考虑到了,她不想他踩坏的其实是那些雪层,因为她要用来佐证李本被杀的时间!
    呼延昊摸了摸下巴,兴味地盯着暮青,昨晚他去客栈,走时雪下了多大她都有留意?
    三人各含心思,大堂里一片寂静,多数人听得晕晕乎乎。
    老仵作抱着纸笔,险些忘了写,他写了一辈子的尸单,从未写过这种,人死的时辰竟还有这许多说法!
    暮青看了老仵作一眼,他这才一醒,奋笔疾书。待他写罢,暮青才捧起人头,来到那跪着的人身处,往腔子上对了对,道:“死者颈侧有一明显的孔状创口,近似尖锐的三角形。沿着这个三角形的创口,一直到喉前,创缘是平整的。但再往后绕,皮肉便有暴力拉扯剥落的痕迹。这说明凶器呈半弧形……”
    “弯刀?”元修面色一沉,目光如剑,看向呼延昊。
    刘淮等朝官皆惊,目光齐刷刷投向呼延昊。
    呼延昊不屑冷哼道:“本王对堆雪人没兴趣。”
    元修自不信呼延昊一面之词,但也心怀疑惑。凶器是弯刀,并不代表凶手是胡人,议和对五胡甚为要紧,真会有人在此时杀了大兴议和使团的官员?莫非,五胡里有反对议和的主战派?再者,奉县驿馆住着五胡使者,即便凶手真是胡人,也不一定是呼延昊,他方才看呼延昊,只因青州山时他曾杀了三名西北新兵,手段残忍,乍一听闻凶器是弯刀,本能反应而已。
    “不是弯刀。”暮青皱眉道,她话还没说完呢,“弯刀呈半月形,此刀没有那么弯,只是稍带弧形,且其前端有近似三角形的尖锐,这个特征弯刀不具备。此凶器有些特别,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柴刀!”
    “柴刀?”
    “嗯,百姓家砍柴的柴刀。”
    奉县知县回头与县丞互看了眼,柴刀在奉县家家户户都有,客栈里一定也有!凶手杀人用的是柴刀,这柴刀是顺手在哪里拿的,还是凶手是奉县人?
    “从颈部创口看,凶手是一刀将死者脖子砍断了一半。死者发髻凌乱,有抓扯痕迹,根据另半边脖子暴力拉扯的情况来看,当时凶手在一刀将死者杀死后,是一手提着死者的发髻,一手用柴刀暴力将头颅割下。李大人身长五尺,中等身形,凶手有将其一手提起的气力,可谓身强力壮。”暮青道。
    大堂里却无人出声,刘淮等人不敢看李本的头颅,只虚虚瞄了几眼,仿佛能想象得到昨夜丑时,夜深人静时,房里凶手杀人割头的血腥场景。
    风声呼啸,卷打门帘,雪沫子随风扫进来,只让人觉得凉气儿从脚心直往上钻。
    凶器已明,暮青抱着人头又放回了桌上,问那老仵作道:“可有镊子?”
    她离家时未带验尸的木箱,只将解剖刀带在了身上。
    老仵作赶忙放了纸笔,去外头将木箱提了进来,里面皆是仵作验尸的工具,锥子镊子小刀皆有。
    “再拿皂角、盐、温水、帕子来。”暮青又道。
    没人知道她要干什么,老仵作只依言去办了。
    取东西的工夫,暮青取了只镊子,将人头嘴上缝着的线给拆了下来,那线已被血染透,血早干了,线已发了黑。
    这时,那老仵作将暮青要的东西都端了进来,暮青取了只茶盏来舀了半盏温水,把帕子递给老仵作,道:“劳烦前辈把死者嘴上的血擦干净。”
    那老仵作受人轻贱了一辈子,年老受了朝廷五品中郎将一声前辈,顿觉受宠若惊,忙接了帕子和水,依言办事。
    知县听了直擦汗,这老仵作日后在县衙里岂非要供起来?
    暮青将盐倒进温水里,将那根缝嘴的线浸了进去,浸了片刻将那线捞出来一洗,见血渍淡了些,又拿皂角洗了洗,这才捞了出来。这时,老仵作也已将人头嘴上的血擦干净了,暮青细看了看,拿镊子捏着那根线,在大堂里展示了半圈,道:“此线为麻线,较寻常百姓缝衣的线粗硬,死者嘴上的针孔也比绣花针粗,是做粗使活计用的,比如穿制蓑衣或者缝补草鞋。”
    元修越听越疑惑,此事看起来与西北军有关,可凶器和针线听起来怎越来越不像了?
    这时,暮青将那线放下,走去那两幅血字前,念道:“卖国奸佞人人得诛,祭西北将士英魂!凶手不太聪明,留下的这幅字出卖了他的出身、经历和行凶动机。”
    众人闻言齐看那两幅血字,皆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第一,凶手识字,但文采不高,这两幅字对仗并不工整。第二,凶手文采不高,字却是正楷,字迹饱实工整,此二者说明凶手是读过书且正经地练过字的,但他读书的时日不长。他是庶族子弟的可能性很大,且家中原先有些积蓄,可供他读私塾或请先生,但后来家中生变亦或者其他原因导致他没有再读书。第三,这两幅血字皆是下笔颇重,收笔有挥洒之势,说明凶手写下此书时带有强烈的激愤情绪。即是说,他确实厌恶议和之事,行凶动机就是除奸佞以祭西北军阵亡将士的英魂。”
    元修刚觉得凶手与西北军似乎无关了,暮青的推断让他的眉头又深锁了起来。
    但他皱眉皱得早了。
    暮青接着道:“除了这些,还有一样东西无法拿下来,在楼上房间里。”
    “何物?”元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