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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可是,这不是能通过手术方案或者吃药就解决的病因。”她声音很低。
    心理原因……可谁知道会持续多久呢?如果她永远走不出去,是不是永远都好不了了?
    “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好,但我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更不能因为这个模糊的结果成为你们长久的负担。”
    与其等以后把美好的感情耗尽,她可以趁现在自己主动离开。
    趁宋家没有感到负累,也趁她没有太过依赖。
    “傻孩子。”周惠心酸得差点掉眼泪,“我说过会照顾你直到彻底好起来,如果复明之后你不想走才更好。我和你父母认识这么多年,早就把你当成我半个女儿,渌柏他们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没多少时间回家,你就当是陪我吧。”
    看着小丫头眼圈红红的模样,她深吸了口气叮嘱:“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跟惠姨说第二遍了,好不好?从今天开始,就真正把我们当一家人信赖和依靠。”
    两人坐在一楼客厅说着话,没留意到投射在二楼回廊上的影子忽然动了动。搭在栏杆上的那只手白皙修长,片刻后静静收了回去,隐没在墙角后。
    走廊光线延伸至尽头也没抵达黑沉的眼底,他静立一会转身折返。
    这番两人间的谈话很快结束,甄杳眨了眨因哭过而有点酸胀的眼睛,捧着佣人重新热好的牛奶安静地喝着。
    惠姨已经回房了,现在客厅里就她一个人待着平复心情。
    忽然,安静的别墅内有人打开了房门,然后踩着楼梯慢慢走下来。
    这个脚步声……
    甄杳顿时坐直了身子,赶紧喝完了最后一口牛奶,在假装没听见直接迅速回房和继续坐着这两个选项里天人交战,最后壮着胆子选择了后者。
    还是不要显得那么没礼貌,打个招呼再回房间吧。她心里这么想着,却又想到了今天宋历骁的那些话和那个游戏,控制不住地更加紧张局促。
    再趁机道个歉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渌柏哥哥?”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男人“嗯”了一声,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继续往这边走,直到在她身边坐下。
    甄杳悄悄并紧膝盖。
    “甄杳。”他突然叫她,咬字腔调冷淡。
    她像被老师点名似地赶紧应一声。
    “想知道我是什么样子?”靠近他的那只手忽然被隔着衣袖握住手腕,接着被引导着抬起来,“不用宋历骁告诉你,你自己来。”
    整条手臂顿时都不像自己的了,甄杳却不敢往回缩。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左手指尖就蓦地触及一片温热。
    第6章 喝醉
    眉骨与眼窝明晰立体的骨骼走向,在感知敏锐的触觉神经下延伸。
    甄杳心口一跳,手抖了一下就要往回缩,“渌柏哥哥!”
    对方蓦地紧扣住她的手,语气硬邦邦的,“让你摸你就摸。”
    她手一僵,不动了。
    力道隔着衣料压向手腕,她手被带着慢吞吞向下移动,直到从深邃的眼窝流连到鼻梁上。鼻梁整体高挺且直,鼻尖却隐约高了一点,使鼻梁线条自始至终呈现近乎严苛的英挺。
    她听别人说起过,这样的鼻子是最性.感和英俊的。
    掠过鼻尖,温热的呼吸交织在指尖,男人人中深刻,延伸出的线条是利落清晰的唇峰。
    忽然他手一停,抓着她的手微微退离,最后跳过嘴唇放到下颌上。
    甄杳脸颊和指尖蓦地发烫,如果不是被对方握着,或许她手都在抖。
    但是脑海里依旧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了画面。
    她学过画,触手可及的骨骼走向与五官构筑成了一张英俊完美的脸,连一分一毫的骨肉都不多余。
    所以根本不是宋历骁口中的“普普通通”,关于身高的形容会不会也是假的?
    可是……再想证明什么,也不用直接让她上手摸吧!这可比玩游戏时摸到他的手更……
    下颌坚硬分明的触感一直停留在掌心,他力道忽然松懈了一点,甄杳立刻把手抽回来背在身后,“渌柏哥哥……”
    “这下清楚了?”
    她呆坐着,僵硬地点了点头。
    “没什么要说的?”
    要说的?说什么?甄杳大脑像停了摆,努力思索着。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推翻宋历骁的说法吧?是在意自己被说外貌逊色?想到这她脱口而出:“很……帅?”
    话音落下后,客厅里安静下来。
    甄杳后背尴尬地往后靠了靠,脚尖也跟着往后蹭。
    “抱歉,渌柏哥哥,”一片沉默中她鼓起勇气道歉,“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也不会再这么做了。”
    她很想私心地说点别的,比如以后做事会谨慎小心不逞强,会注意不给大家添麻烦。可是却说不住口。
    如果可以,她是最想规避这些蠢笨错误的人。
    宋渌柏却没说话,径直起了身。
    甄杳不知道他是不耐烦听这些还是懒得放在心上,于是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需不需要再告诉你我有多高?”
    “什么?”她茫然,接着立刻飞快地小幅度摇头,“不,不用了。”
    他短促地“嗯”了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四个字像命令似的,“回去睡觉。”
    甄杳乖乖点头,犹犹豫豫地把手搭在沙发背沿,抬脚前努力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回房间的“路线”,免得再摔倒一次。
    最后顺利走到门口时,她悄悄松了口气。
    少女局促地像鱼一样溜进去,反身关上了门。她动作很轻,存在感低微的关门声后白色的裙摆消失在门口。
    她大概以为自己的小动作很隐蔽,实际挺直单薄的脊背微微松懈下来,仿佛紧绷的弦松缓的模样格外明显。
    男人目光不动,站在客厅里看着她。
    头顶灯光剪出他眉眼深邃的侧影,冷色调的光晕把侧脸都镀上了石膏像一样毫无瑕疵的质感,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
    周一清晨,宋延辞出门前问甄杳是否考虑见一见精神科的医生。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最后还是温和地答复她“先不着急”。
    甄杳一瞬间有点忐忑,但很快放松下来。
    她觉得大概是自己还是没能彻底藏住抗拒的情绪。为了不辜负他们的好意她可以接受这样的安排,但如果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很快一周的时间过去。这一周里甄杳被宋家人用心照顾着,很多时候都有人陪着聊天或做点别的,被迫从那些阴影似的回忆里抽走了不少注意。她还被佣人带着仔细转遍了别墅和花园,同时还收礼物收到手软。
    周惠过去几十年都渴望着有一个能让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儿,现在愿望终于实现了,衣帽鞋包流水一样被送进宋家。
    生活中的一切都多了温度,唯一让甄杳抗拒的是蒋家人主动打来的几个电话。刚接通电话时他们总会例行公事地“关心”她几个一成不变的问题,接着话题就会或突兀或委婉地绕到宋家身上。
    “甄杳,他们对你怎么样?”
    “杳杳,他们好心收留你,要不然我们两家一起吃个饭?”
    “对了,宋家最近……”
    诸如此类。
    甄杳当然清楚他们有什么企图,所以每次都尽可能避开话题或者糊弄过去,几次下来蒋家人已经很不高兴,但还是锲而不舍地打电话过来。
    不过即便这样,在她心里现在的生活也比过去好得多。
    ……
    “杳杳,你终于胖起来啦!”
    周末姜聆来宋家看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雀跃的欢呼。
    “胖了很多吗?”甄杳知道她一直担心自己,闻言正要跟着笑起来,却突然忧心忡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每天都吃好多东西。”
    “就胖了一点点,不像以前那样可怜兮兮的。”
    姜聆跟客厅里的众人打过招呼后,周惠笑眯眯道:“你们两个小姑娘自己回房间说悄悄话吧,马上佣人送甜点进去。”
    “谢谢阿姨。”姜聆道谢。
    两个人挽着手臂往卧室走,甄杳放心地让她牵引着自己,步伐都要比平常快一点。
    “对了,”姜聆随口道,一副忍俊不禁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程迟一直说要和我一起来看你,我说暂时不方便一起来,让他再等等。”
    “他……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就是真的挺担心你的,不过比起我还是差远了。”
    少女们的对话隔着走廊被抛远,最后阻隔在卧室门外。
    客厅里的众人带笑听着,都没把这些对话放在心上,只有某道身影在起身时目光一顿,然后蓦地抬眸。
    程迟。
    宋渌柏知道这两个音节对应的是哪两个字,他曾拿到过一封有着清晰的抬头与落款、写满少女情怀的情书。
    那封情书,就是写给这个叫做“程迟”的人。
    ……
    一关上门,姜聆就迫不及待捂着脸感叹:“天呐,原来有三个哥哥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甄杳笑起来。
    “爽啊!你想想,多少人前赴后继想要接近的人都是你的哥哥,而且坐在那儿一个比一个赏心悦目,他们一起抬头的时候我心跳都快停止了。”
    “你也太夸张了。”甄杳被她逗得一直笑。
    “那是你之前看习惯了。”
    “……也没有都看习惯。”至少有一个没有,她清了清嗓子,“你说一个比一个赏心悦目,那到底哪个最好看?”
    “三个人完全是三种不同的类型,我怎么选的出来啊。”姜聆苦恼地长叹一口气,忽然又话锋一转,“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