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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侯爷混在人群中听着,他还不理解痛苦这个词,便难受的四肢百骸都疼。
    “诶,这谁家的小公子?”
    小侯爷立马走开了,可人潮的议论声如江湖上最催人心的魔音,一下一下的弹在小侯爷的耳朵里,他怎么逃也逃不掉。
    不知道从谁开始,传起了宴席闯入一个奶娃娃的声音,许多人站起来寻找,小侯爷慌不择路,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他正想推开,却被来人侧过身按在怀里,浅浅淡淡的药味,身后有侍卫路过:“敢问大人,有见到一个小孩子吗?”
    来人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果断又冷清的说:“没见过。”
    侍卫不敢得罪里头的达官显贵,看他们如此亲昵以为是他儿子,便继续往里寻找起来。
    来人抱着他走到了宴席外面,胸膛很温暖,有浅浅的药香。来人将他放了下来,撩开他散乱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出声,他便一把推开,跑了起来。
    沈子卿用手指戳了下自己的脸,我长得这么凶神恶煞吗?
    院子空空的,所有人都跑出去寻他。他爬上了榕树,在不高不低的位置轻轻晃着脚,看着远处觥筹交错的人群,眯起了眼。
    他小侯爷要出去,要光明正大的出去。
    后来,再也没人敢说小侯爷笨了,他性格越发嚣张跋扈,一句不顺心的话都听不得。他也不读书了,有钱有权,掉那些个书袋子做什么,他把手里的书一抛,指着柳弥说:“你、过来,给我捏捏肩。”
    夫子眼也没抬的继续上课,他早已看清了现实,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侯爷千金之躯。
    柳弥怒不可遏,也只能咬碎了牙,放下诗书,替他捏肩。
    这样就很好。
    柳家人终于受不了这个祸根孽胎,宗族联名上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皇后好好管管。
    皇后担忧他胸无半点墨,一味地任意行事,日后会受人欺负,便将他接进宫来,与太子一同学习。
    但所有老师都久闻他恶名,避他如蛇蝎猛兽,教会了太子,便恨不得脚踩风火轮离去。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直到他十岁那天,想去斗蟋蟀,没有人愿意和他玩。
    他想了个办法,坐在听雨轩隔壁的红砖墙上,丢了一块成色极好的镶金翡翠,然后在上面绑了一条透明的鱼线。
    等待钓起路过的人,陪他一起玩。
    他身旁钓上了两个奴才,手里的线又动了动,第三个上钩!
    他站起来去看,只见,一位穿着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的清瘦男子,手里拿着块玉,眉眼带笑的看着他。
    有些面熟。
    他心跳突然很快,语调也变得不自然:“捡了本侯爷的玉,便要陪本侯爷斗蟋蟀,不然我便治你个偷盗罪!”
    男子清亮的笑声,如同夏日的冰块碰到瓷器,发出悦耳的轻响:“世路难行钱作马,愁城欲破酒为军。柳长泽,你很聪明。”
    是他。
    第21章 半壶陈酒
    柳长泽从梦中惊醒,悸动的心跳变成无尽的深渊,世间已无人再是沈子卿了。
    他下了马车,每一步都如坠冰窟,久久不能平息。
    他沿着路一直走,看到一个像极了太傅的黑色剪影,立于波光粼粼的湖边。
    是错觉吗?
    如同太傅府里碎酒的那夜,他幻想出来“新雪初至”之语。
    他不可控制的靠近,又害怕破碎了梦境。
    剪影微微动了下,似乎听见了身后脚步声。
    不要转身......
    他内心哀求道。
    “是侯爷吗?”
    面前的人,有着一样的笑容弧度,一样的说话语气,不一样的一张脸、一双眼。
    柳长泽几欲崩溃了。
    他抓着沈是的手问:“你有没有去过太傅府?”
    沈是:“什么太傅府?”
    “侯爷你也来打水吗?!”盛意从另一侧的草丛窜了出来,身上还有两只萤火虫环绕。
    柳长泽放开了手,他在想什么,怎么可能......那天不过是一个贼,和他幻想的一句话罢了。
    太傅不在了......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可他只剩下梦了。
    柳长泽偏过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面色如常的往回走。
    “侯爷,月色很美,不看看再走吗?”沈是扯住了他的衣袖。
    “放开。”
    “侯爷不愿留,甩开便是,何必停下脚步呢?”
    柳长泽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难堪、绝望、贪恋快要吞噬了他,他双手攥成了拳。
    沈是松开了手,口吻很轻:“是下官僭越了,侯爷慢走。”
    柳长泽闷声而去,惊起萤火四处的飞舞。
    沈是皱了皱眉,柳长泽心情怎么差成这个样子。
    漫无目的的萤火虫飞到了沈是身边,有一只落在了他手心上,酥麻麻的,他忍不住握紧,贴到眼前向外打开,竟看到了一点星火缓缓升起。
    这里确实挺美的吧。
    盛意说走了过来扶起他的手:“老爷,水打完了,我们回去吧。”
    “好。”
    ......
    到京的时候,古道两排新柳抽了嫩芽,一望无际的来路上,徒留几道长长的车辙。
    “沈兄......沈兄......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