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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赋笑了下,他嘴唇干涸,这一动又扯裂了一块:“多谢县丞关心,画完此图,我便去歇息。”
    县丞上前看了眼:“御史是在准备万寿节贺礼?”
    “正是。”
    那县丞掐指动了动,像在计算什么,嘴里嘀咕了两声说:“还有些时日,李御史便是画个三日都有余,何必急于一时?今日连军中士卒都领命养精蓄锐了,李御史也莫要熬坏了身子骨。”
    “时局尚艰,往后还有硬仗要打,每分每秒都弥足可贵,这画能快些完成便快些吧。”李云赋用勾线笔舔了下墨池,又往一侧宣纸试墨。
    “御史倾己勤劳,以行德义,令人钦佩。”县丞拱手,看了下他作画的手法,颇为叹服,又瞥到一旁的试笔,惊讶道:“李御史笔底春风,不拘绳墨,最妙的竟是连试笔都自成一幅丹青仕图……”
    李云赋闻言看去,不知何时粗粗细细的线条竟勾勒出一个英气的轮廓与眉眼,他的笔顿了下,在贺寿图上落了个浓墨重彩的黑点。
    而县丞还在感慨:“行笔虽然无意,却有一段风流韵度,尤其是这双惊鸿眉眼……咦,说来……好像有些眼熟……”
    那县丞还在思虑着,李云赋错愕的回神,看到了贺寿图的一个黑点,连忙慌张的换了大楷笔,蘸了墨便往那试笔纸上浓墨了一笔发冠,立即将飒爽的英姿,变成了束发严禁的书生。
    县丞疑惑的看着这一笔:“似乎又不曾见过了……”
    “面相大同小异,看着眼熟也不出奇……”李云赋松了口气,在《洛江水景图》的黑点上,稍微晕染了下,顷刻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了天边的落日辉煌。
    县丞猛地一拍手:“是了!”
    李云赋心头一跳。
    那县丞走至试笔纸前,遮住了图上乌黑的发冠,啧啧称奇:“若是没了这两笔,可不活脱脱就是个飒爽英姿的萧小公子!”
    李云赋赫然脸红。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画了萧寄北,也不知道为何不能画好友,狂跳不止的心下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不要让人知晓。
    县丞无聊,便一手遮住,又一手拿开,像是很惊奇的样子。
    李云赋快速眨着眼,看着那玉冠只想起一个最适合的人,便又急忙添了两笔。
    县丞不明此举,便又挡了下发冠:“李御史的笔倒是有趣的紧,方才还是雄姿英发,几笔下去又换成了玉面书生……”
    他指了指鬓发处,最初的一笔黑墨发冠说:“不过此处还是墨重了些,有些改笔之意……可惜了……”
    李云赋别开脸去画贺寿图,不自然的说:“随意试笔,毫无章法,没什么可惜的……让县丞见笑了……”
    县丞也没死揪着,替他调了调墨感慨了下:“说来李御史和萧公子也是不打不相识的一段佳话,从前还日夜争锋相对,如今倒像是形影不离的亲兄弟一般。”
    李云赋听着有些走神。
    县丞继续说:“记得前些日子御史搬筑基砸了脚,萧公子那样骄傲的人,竟冒着倾盆大雨背了两个多时辰,将御史从峡口送了回来。”
    “后来雨势过猛,大坝不堪承力,濒临决堤之际,也是萧公子同李御史通宵达旦,秉烛夜谈出来的良计。论才惺惺相惜,论情风雨同舟,得此知己,夫复何求啊……”
    听人说起两人的相识相知,李云赋用浅墨画了一片云山,心中似也绵软起来,笑了下有些自豪的说:“能结识寄北这般心怀家国的出世之才,的确是夫复何求。”
    那县丞精光一闪,语气急转而下,带上了悲戚的意味:“自古忠孝难两全,萧公子可惜了……”
    李云赋不解问:“县丞何意?”
    县丞走去窗格前,又打开了两扇,一阵厉风穿堂而过,险些吹翻了李云赋的画卷:“御史见这天如何?”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是。”县丞临江景叹说:“三年前洛江也有如此水患,当时亦是萧将军带兵,那一战倭寇较之今日仍多万军,而萧家兵如踏无人之境,一举逼退倭寇,所向披靡之势,让方圆百里贼子闻风丧胆,数年不敢进犯毫厘。是以,萧将军在洛江百姓心中,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
    李云赋越听眉头越紧,他问道:“从前一战,耗时多久?”
    县丞说:“不出两月。”
    李云赋搁笔。
    他拱手说:“县丞今日寻我,是有要事的吧,不妨直言。”
    县丞“咚”的一声跪下:“下官虽官小言轻,亦不忍见百姓受苦!”
    “下官自小于洛江长大,对此地气候规律了如指掌,依下官所观天象,不出三日,水患再袭,定有更加汹涌之势,非数月不得安。”
    县丞哽咽:“倭寇残暴,以屠城掠夺为乐,若此数月之期,萧将军全心寄予兴修一事,敢问洛江百姓,情何以堪!命何以堪!”
    此话说到了李云赋的疑虑上。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萧将军重兵防守兴修,而对倭寇霍乱只口不提,上次有一队倭寇沿江趁乱混进了城门,公然挑衅,萧将军却按兵不动,连城门守卫都未增派,反而视察起水利来了。
    “盛名之下无虚士,数十年来对敌倭寇,萧将军未尝有一败绩,还请县丞宽心。”李云赋劝慰道:“行军布阵一事,风云变化,难以捉摸,若连军中之人都不信任主帅,仗还如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