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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锦南跟等候厅里的接待员打了声招呼,拉起围巾走下楼梯,不过他没走地面,而是下到地下停车场,从地下通道前往最近的火车站。地面上几乎已经没有交通工具在行驶,狂风一阵一阵从飞机场淡蓝色的航站楼外刮过,以往,外面的公路上塞满了跑来跑去的铁家伙,并放出污染空气的熏人气体。
    他乘火车回了郊外,火车上稀稀落落坐着几位乘客,车厢里亮着黄色顶灯,弥漫着一股甜马合烟的气味。一位戴着黑色羊毛呢子帽、浑身烟气的老头坐在窗边,正聚精会神地卷着烟丝。
    杜尼亚莎的墓在郊外的黑森林旁边,这里曾经树木成阵,榛树和冷杉粗壮的树干上爬满了厚厚一层青苔。后来把树砍了运去修房子,空地则被开辟成公墓,紧挨着森林,亡灵就在这里歇息。
    几个小时前魏山华才刚来过这里,扫掉石台上的雪,放了一束用松针和彩色浆果编成的花,其中插着几枝的野梅。他站在墓前沉默了许久,碑上刻着母亲的名字,没有印照片。
    魏锦南再次一个人回到这里来时,花还躺在石台上。清瘦的梅花枝儿斜伸出去,几串浆果缠在粗糙的松枝上,一簇簇的松针托着皑皑一层积雪。雪已经把原先扫开的空地重新埋没了。
    四野寂静,风越过公墓上空,如同流淌的河水,漫过围拥着墓地的大片森林。从森林边缘穿过的铁路上,一辆机车正铿锵有声地在铁轨上转动车轮,哐啷的声音响亮地在这片古木森森的地区互相呼应,长长地扩散开去。
    在货运火车抑扬顿挫的呼声里,魏锦南从大衣口袋中取出一只口琴,放在唇边吹奏起来。他站在妻子的墓碑前,吹起了忧伤的调子,寒风把他的披在身后的围巾吹起来,琴声传出很远。
    *
    魏山华走进公馆的大门,远远地就感受到一座建筑物迎面扑来的古老气息,就像围绕庭院的合抱粗的古树。完全冻成冰的喷泉水池中央,伫立着一座高大的山神雕像,在山神的脚底堆积着许多巨石。公馆房子的那几扇泻出灯光的小窗,像是一双双活生生的眼睛,正从白雪皑皑的林木间向外张望。
    肖卓铭在大厅中等着魏山华,她提前几分钟就从地下实验室上来,连身上白褂子都没有换掉。管事把魏山华带上檐廊,在挂有壁毯的门厅中替他脱下了沾有雪花的外套。
    “肖医生。”魏山华对着肖卓铭打招呼,抬手把头上的帽子摘掉,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看到空壁炉和它前面路易十六时期的古董刺绣壁炉挡。
    肖卓铭把手从衣兜里抽出来,与魏山华握手:“你好。”
    她说完看了看敞开的大门,然后把目光重新放在魏山华身上,轻飘飘地打量他一眼,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咳嗽、头晕或者恶心反胃之类,请你诚实点。”
    “没有。”
    肖卓铭皱了下眉头,魏山华看见了。肖卓铭点了点鞋尖,手在衣兜里啪啦啦地转着笔,没说话。魏山华问:“林城和符衷呢?他们难道睡在这幢房子里的某一间客房里吗?”
    “他们在实验室里,符衷快醒了,还差最后一步,只要把他的记忆导入大脑就行了。”肖卓铭转身,她没做任何手势,魏山华自觉地跟了上去,“至于林城......他有点麻烦。”
    “哪里麻烦?”
    肖卓铭答非所问:“等会儿我会给你做个全身检查,请你配合。其他东西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你现在有麻烦了。呆瓜,李惠利医院的人怎么打开了你的冷冻舱?”
    魏山华摊开手,和她一同走进电梯:“我怎么知道,我可是病人。我被送到了李惠利医院去,那边的医生当然直接开舱了。”
    “好吧,好吧,是我不对,我光顾着符衷和林城了,忽略了你。你在海里泡了太久,在沙滩上发现你时你吞了一肚子的海水。操/他妈的,我为什么忽略了你?”
    “发生了什么,肖医生?我溺水了当然会吞入海水,这再正常不过了,你看我现在依旧好得很,我脑子也没坏掉。”魏山华抬起眼睛看看电梯,“这里是医院吗?”
    肖卓铭抱着手臂站在旁边,魏山华魁梧的身躯站在她旁边就像一座山。肖卓铭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是个屁的医院,这里是猎场女主人的家。底下有个实验室,我现在就在那个实验室里工作,那里可真是个好地方。”
    魏山华手里提着牛津包,里面装着一些有关‘回溯计划’的重要资料和日用品。他把包换个手提,斟酌了一下问:“你认识白逐女士?还能在她的家里使用实验室。”
    “我不知道,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符衷的爸爸,然后白女士的飞机就到贝加尔湖去接我了。我管那么多干嘛呢?我只要有先进的实验室和仪器就行了,我在这里还吃喝不愁。”
    “?”魏山华低头看着肖卓铭的脑袋,“哦,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知道什么?”
    “白逐是指挥官的妈妈。”
    肖卓铭又皱了下眉:“指挥官?什么指挥官?”
    魏山华的眉皱得更紧了:“还有哪个指挥官?当然是‘回溯计划’的指挥官啊。”
    “天哪!她是季垚的妈?”
    魏山华看着她没说话,意思是叫她不要冲动。
    “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肖卓铭说。
    “不是。开这玩笑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