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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青羽直起身子,细细打量起那支毛笔来。方青羽原本以为,法器大多是剑、盾一类的造型,可去了神兵冢,才发现并非如此。这个世界的法器极为特别,有灯、有伞、甚至还有碗筷一类的法器,也不知这些法器的主人是如何想出来的。
    方青羽一时兴起,看向毛笔问道:“你既然能写字,那我们能用字对话吗?”
    毛笔微微一愣,很快便明白了青羽的意思,它微微晃动身子,点了点头。
    另一边,长情剑忽然惊喜地跳了起来。他原本还想着,因为没有正式认主,无法和方青羽通灵对话,却忘了不能说还可以写。
    他身子一动,就在地上划出一个歪歪斜斜的字来:“蠢。”
    但他到底是一把剑,这字又太过繁复,以至于最后写出的“蠢”字笔画糅在一起,分辨不出是什么字。
    长情用剑身推了推毛笔,淡淡道:“你来写,是个蠢字。”
    毛笔抬头看了看方青羽和沈白霄,又扭头看了看长情,最后身子一动,在地上写下了一个“慧”字。
    全程听清了两个法器对话的方青羽:“……”
    长情剑随意扫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用剑身敲了敲方青羽的膝盖,又指了指地上的字。
    方青羽轻咳一声,扭头看向毛笔问道:“我今日才想起,我能随意进入宗门内的书楼。你将你记得的事情都告诉我,或许我能替你查到你的身世。”
    听到这话,毛笔的身子激动地颤抖起来。
    他略一思索,便在纸上飞快地写了起来。
    明雪、倾竹、灵琅……这一个个法器的名字后,还注有他们的外形和一些特殊的记忆。方青羽仔细看着,他早就想到要通过书楼帮这些法器找回记忆,只是碍于不能将听见法器声音之事告诉沈白霄,这才一直没有行动。
    长情紧紧盯着毛笔写下的字,惊叹道:“这些你都记得吗?连明雪底部有一道长五寸的裂痕你都知道?”
    毛笔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其实每日我都在偷偷观察着大家,有一次偷看明雪身底还被她揍了……其实我就是想把能记下的都记下来……我想,如果有一天你们忘了这些,我还能替你们记着。”
    方青羽微微一愣,目光垂落在纸上。
    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宗门是否还有关于这些法器的记载,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试试。
    渐渐的,毛笔写字的速度缓了下来,随后停住了身子,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方青羽细细一看,忽然察觉到不对之处。这长长的名单里竟没提到毛笔外形的法器。他疑惑地问道:“这里面怎么没有你呢?”
    长情剑原本还在凝神细看关于自己的描述,正看到“难过时常会疯狂舞剑,最后将地上砸开一道长长裂缝,随后将整个身子藏在裂缝里,沉默不言……”,此刻听到方青羽的话,这才飞快地扫了一遍纸上的文字。
    这么一看,他才发现,竟没有关于毛笔的记录。
    长情低声问道:“你怎么不写自己呢?”
    毛笔轻声道:“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方青羽眼神一滞,他终于想起了这毛笔是谁了,正是当日说不记得想去哪里的那一件法器。
    长情也不知如何安慰他,极力在脑中搜寻关于这毛笔的记忆,可却一无所获。这只毛笔太普通了,身上没有半点纹饰,也找不出一件名贵的天材地宝。他身上也没有半点伤痕,一看就知道被别人保护得极好。
    长情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声道:“不对,法器和主人灵气相通,主人受伤,法器也会承受。你的身上没有半点伤痕,那么你主人也不会受伤,或许他还在世……”
    这话一出,长情身形骤然萎顿。他一直不去想,但心底却早已明白,他们的主人定然不在人世,如今他们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些缥缈的回忆罢了。
    毛笔却全身颤栗起来,心中混乱不已。
    神兵冢中没有流水,他没法看见自己的样子,因此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如今听了长情的话,他心中鼓胀的喜悦之情几乎要将他的身子撑破了。
    可……如果主人还在,为何不要他?
    忽然,毛笔身形一倾,跪在了纸页之上。他将头深深埋在纸堆中,身子微颤。
    “你……”长情正要开口,要说的话却窒在了口中。
    他隐约猜到了一些,却不敢将那些话说出口。或许,这毛笔的主人是主动废去法器的,是法器不愿离去,才将他丢入了神兵冢抹消记忆。
    毕竟,这毛笔作为法器,实在太弱了一些。谁能想象,这毛笔的笔身竟是普通青竹所制,别说是承受灵气攻击了,就是普通的劈砍都能轻易将他弄坏。
    方青羽盯着毛笔许久,心头忽然一跳。
    他终于知道这毛笔为何总给他一种熟悉之感了。昨日他在云华殿上,每个弟子所用的毛笔都和这一支毛笔一模一样。
    这毛笔根本不是谁炼制的法器,他原本就只是宗门内发给弟子使用的普通毛笔。
    许久,毛笔才在纸上写下一个“忘”字。
    长情推了推他,低声道:“别怕啊,这几日你努力想想,等想到了我替你写出来。”
    见毛笔久久不动,连墨水晕染在纸上都没能察觉,方青羽忽然推了推沈白霄,问道:“你说,若是你来写,能将这‘山’写得和我一模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