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稳稳地停在了五楼，赵牧晨始终没有正眼看曾磊一眼，他看着门口，直接走了出去，那背影非常的冷峻。
    曾磊刚在心里涌起的那股子不怕死的劲儿，一下子又泄了半截。领导的眼色就是他现在的心情，赵牧晨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会死得多难看？
    曾磊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的，接着又变得灰暗灰暗的，他再一次有种想死的感觉，这种感觉太他妈的难受了！
    如果可以，他会跳起来大吼一声：操他妈的，一切什么的牛鬼蛇神都去死吧！老子不干了！
    可是，他不敢，纵使心里有一万种声音在吼叫，他表面却依然得像个孙子一样沉默着。
    这个时候，只有沉默，沉默是他最好的方式——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他觉得自己要在沉默中灭亡了。
    林宇和关晓春也在这部电梯里，他们看到赵牧晨对曾磊如此漠然的态度，都觉得有点奇怪啊！
    往日赵牧晨不是这样的工作作风，很少看到他这么严肃，这么冷峻，李助理给人的感觉都是非常亲切，非常和蔼，非常亲民的啊！走到哪儿，他都是面带慈祥的笑容，哪怕是遇到很重大的事情，他表情严肃，但是，也不会这么阴暗！
    今天赵牧晨的脸色是非常阴暗的！林宇从来没有见过赵牧晨这样的表情。
    看来，今天的事情真的是影响太坏了！连李助理都无法容忍。
    林宇的心也一下子沉重起来。
    春江是他分管的地盘，出了这么恶劣的事件，赵牧晨就是不责罚他，他也是心里难受，脸上无光的。
    林宇看了一眼曾磊，心里叹息了一声。那目光真是带有诸多的意义。
    随后，他跟在赵牧晨的背后，走出了电梯。接着是关晓春，曾磊一直按住电梯，直到大家都走出去了，他才最后一个走出了电梯。
    赵牧晨对这儿比较熟悉，直接走进了会议室，然后坐在对门最中间的位置，看着门口走进来的这些人。
    林宇，关晓春，集团工作三人小组的成员，集团工作小组的成员，最后是集团春江常委徐文娟，伍俊，丁光义。
    曾磊居然在最后。
    他站在门口的时候，神情黯然地看着坐在正中间的赵牧晨，整个人却像呆了一样，没法挪动脚步往里面走。
    赵牧晨这回是好好看了曾磊一眼，目光在他的脸上，身上停留了十几秒钟的时间，然后才缓缓转移到了林宇这边。
    其他人都不敢坐下来，就那么站着，就像等待着宣判一样。
    曾磊闭着眼睛，想了那么几秒钟，决定还是豁出去了，不管赵牧晨怎么处治他，他都应该把话说完，把这次的事情说清楚。该负什么样的责任他都认了，谁让他是春江的当家人呢？
    于是过了那么几秒钟，曾磊又迈动了步子，往前走，来到了赵牧晨正对面的位置上。
    这个时候，集团工作小组的领导都在两边的位置上坐下来了，林宇和关晓春也坐下来了。但是，春江几位集团春江常委们却不敢坐。
    他们站在曾磊的侧边，不知道将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心里都有点戚戚然。
    曾磊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看着赵牧晨说道：“李助理，林书记，关助理，各位领导，今天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曾磊的错！我没有充分考虑到事情的后果，贸然采取了行动，导致了这样一场无法挽回的恶劣事件，我给各位领导添麻烦了，给江油集团抹黑了，给春江人民带来了巨大的恶劣的影响，我请求领导处分我！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接受！对不起！”
    说完，曾磊低下头，朝着赵牧晨深深地鞠了一躬。
    曾磊的语气说得很悲切！也说得很中肯！他是真心实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无法挽回的错误，不可原谅的错误，他是真心检讨，真心接受处罚的！
    可是，赵牧晨看着曾磊的眼神却依然是严峻的，冷冷的，冷得几乎要掉出冰渣子了。
    他看了看林宇，林宇本想说什么，可是，赵牧晨在这儿，似乎还轮不到他来批评曾磊。
    况且，林宇真不知道在赵牧晨的面前，该怎么拿捏这个批评的尺度？是厉声呵斥，还是柔声细语？是狠狠批判，还是好好教训？
    曾磊也是有来头的主儿，如何处理他，似乎不是林宇说了算的。
    所以，林宇没有吭声。他保持了沉默。
    赵牧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春江的事情让他难受，确实丢了江油集团的脸，连吴书记都震怒了！太不会办事儿了！拆迁一栋民房，何至于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可以说是史无前例吧！
    可是，更让他难受的是，他的丫头还受伤了！这么多参与其中的干部，个个都完好无损，唯独他的丫头在现场受伤了！而且生死未卜？
    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丫头有什么意外，赵牧晨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曾磊！永远不会！
    如果丫头能够平安醒来，那曾磊的下场可能还会好一点吧！
    但是，曾磊在赵牧晨心目中的形象彻底毁了！
    这是什么样的领导团队？连自己干部的人身安全都没法保证，你还敢去强拆乡民的房子？狗胆包天了吧？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嗯？
    现在还站在这儿向他检讨，说什么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你以为你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春江的百姓！对不起人民给你的这份责任和信任！对不起集团对你的培养！对不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对不起一直为你铺路的舅舅！
    哼！
    赵牧晨不由得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如果可以，他会指着曾磊的鼻子，骂得他狗血淋头，骂的他跪地不起！骂的他再也没脸站在这里！再也没法在集团混下去！
    这样的能力这样的素质，还当什么领导？
    就在赵牧晨刚想开口痛斥曾磊的时候，曾磊的手机响了。
    “五星红旗，你是我的骄傲，为你欢呼，我为你自豪，你的名字比我生命更重要——”
    曾磊的手机铃声特别响！平时这首高亢的充满了激情的《五星红旗》，听起来很有气势，很鼓舞人心。
    可是，在这样的场合响起这样的歌，却显得那么不伦不类，甚至是有些刺耳！
    赵牧晨的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更是阴沉了下去——
    曾磊即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是唐鸣的电话——
    他按下接听键，放在了耳边，就听得唐鸣说了一句话——
    “曾助理，廖海林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
    啊！曾磊感觉后背发凉，脊背上的汗一下子就渗透出来了！
    死了？真的死了？怎么会死呢？这——这——这不是更要命了吗？
    “廖海才和廖如山伤势也很严重，集团里已经没法治了，必须马上转到集团医院去治疗，不行的话，还要转到京城去治疗——”
    唐鸣继续说道，声音很悲戚，他知道，这是摊上大事儿了！他作为现场的指挥，警察局长，他也必定无法逃脱责任了！
    曾磊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更加惊恐了！这两个可千万不能再死啊！
    “转，马上转，尽一切力量抢救——”曾磊有些惊慌地说道。
    赵牧晨直直地看着他，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曾磊只觉得额头上的汗珠子也渗出来了，浑身都针扎般地难受。
    挂了电话，曾磊看着赵牧晨，弱弱地说道：“李助理，廖家廖海林刚才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
    赵牧晨猜就是这样的。
    ***，高处坠落，不死那才是奇迹！
    赵牧晨的神情更加严峻了！他意识到更大的挑战在后面，现在不是如何处理曾磊和其他相关人员的问题，而是要如何去应对媒体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时候全国各路的媒体，可能很多已经在赶往春江的路上、飞机上了！
    春江将再一次面对轰轰烈烈的媒体轰炸！
    “曾助理，在这次强拆事件当中，总共有多少人受伤？”赵牧晨看着曾磊冷冷地问道。
    “这个——”曾磊没想到赵牧晨会突然这么问，他本以为李助理会开口痛骂他，没想到却是这么冰冷的一句问话开场，这让他一度纠结恐惧无着无落的心顿时安定了很多，内心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支吾着，然后大脑迅速转动着，嗫嚅着嘴唇弱弱地说道，“三人，不，四人，不，是三人受伤，一人死亡——”
    曾磊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想了想，他接着说道：“廖家两人烧伤，一人抢救无效死亡，顾书记在这次事件当中受伤了——”
    说完，曾磊看了赵牧晨一眼，然后很惭愧地低下了头。
    赵牧晨忍不住再次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然后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如何去应对，去把此次事件的不良影响降到最低！全力救治受伤人员，不管是廖家人，还是我们自己的干部，都要竭尽全力去救治！抢救受伤人员的生命，尽一切能力，让他们早日康复！第二，即刻安抚好廖家人，把廖家的亲属都召集起来，诚恳地给廖家人赔礼道歉，向他们承诺，集团会尽一切可能救治廖家的伤者，会尽最大能力赔付廖家的死者，答应廖家的一切合理条件！第三，阻止廖家人不要再对外发布任何有关此次事件的消息，一切消息以集团发布为准！第四，林宇书记带头，即刻成立媒体应对小组，对所有进入春江采访此次事件的媒体都要招待好，并且及时召开新闻记者发布会，第一时间向他们发布有关此次事件的具体真实的情况。不隐瞒，不推诿，积极检讨并且改正错误，让媒体看到隆江和春江应对此次事件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