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想，今天的事，并不是她自作主张想做什么，而是她不由自主。
    当她看到在这富丽堂皇之中，疲惫生病的林默笙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疼惜。林默笙长得并不和善，他躲在镜片后面的眼睛，眼神经常是凌厉的，是尖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忍不住要对他好。这种感情很亲切。
    小乔真地无法形容自已对林默笙的感情。她失忆后，就知道自已是个孤儿，没有朋友，也没有父母，人间应该有的亲情、友情，她都没有体会过。所以，她无法解释自已对林默笙的感觉。
    现在的情形是，她按着自已的心思做了自已想做的事，然后，惹怒了季铭琛。
    季铭琛不仅是她的老板，还是她的老公，她惹了他，自然不会有好结果。
    小乔这个时候，没有再理会林默笙，而是以季铭琛为主，季铭琛生气不高兴的事，她自然不会做。再说，这样的小物件，她并不稀罕。
    “林总，您已经请我和季董吃饭了，我们又是江城老乡，您就不要这么客气……不用送礼物了。再说，我也没有钥匙，这件礼物就是给了我，也没有用处，所以，我就不收了。”小乔一口气将话说完，对着林默笙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匆匆地离开了……
    *
    停车场，田泽正双手叉着腰站在车外透气，树荫下有丝丝的微风吹过，虽然不十分凉快，却也算舒心。田泽想，林默笙这别墅好是好，就是弄得跟皇宫一样，这足足有三米高的墙，把内外一隔，内里一点风也不透，就是里面想种些花草也不会长好。不过，他被挡在院墙外，根本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花。
    穿过铺着厚厚的印花地毯的院落，小乔觉得难受极了。院子里没有树木，也没有花草，院子中央是一个人巨大的人工池塘，里面没有鱼，只有一些永远开不败的金光闪闪的莲花……林默笙虽然很有钱，但是，他确实不幸福。
    可能所有的人看到这样的他都会心生同情，所以，她同情他，也很正常。
    心里想通了之后，小乔迈出大门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季小姐，我们要走吗？总裁呢？”田泽迎上来问。
    小乔手里撑着伞，朝后看了看，没有人跟上来，她就对田泽说，“他在和林默笙谈事情。”
    “哦，您先到车里坐着。我不敢关空调，又怕空气不好，也没有关车窗，所以，里面也不是很凉快，不过，比外面清爽多了。”
    在外面撑着伞别扭，小乔就坐进了车里。过了好一会儿，季铭琛才出来。
    田泽启动了车子，车里的气温骤然下降，空调的凉风嗞嗞地吹着，季铭琛有些意外地问，“田泽，早晨不是没有开空调吗？现在怎么开这么低？调到二十八度吧！”
    田泽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天这么热，他刚才一直站在外面，身上燥得很，他以为，季铭琛和小乔一定也很热，所以，就想着把空调温度降低一点儿。现在季铭琛突然让他把温度调高，他有些惊讶，难道，季铭琛不热吗？小乔也不怕热吗？
    不过，他有再多的问题，也不敢多问。
    “是，总裁。”
    田泽将一肚子的疑问憋在心里，听话地将空调温度调高了。
    小乔悄悄地用眼睛去瞧季铭琛，他沉稳地坐着，俊美的五官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那样唯美的轮廓，越看越让人赏心悦目。
    小乔想，季铭琛不生气的时候，更好看。
    还有，刚才他一定是因为想到她在生理期，怕她受了凉，所以才让田泽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他这样体贴她，她觉得，他就更美了。
    季铭琛一直目视着前方，不管小乔怎么看他，他都像一尊精美的雕像一样，不做任何表情。小乔自已看累了，就歪靠在车座上休息。
    回家后，小乔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就不见季铭琛了，车也被开走了。
    寂静的大厅里，茶几上放着一个精美的首饰盒，很是眼熟，像是林默笙送的那件礼物。
    ——“怎么会？”
    小乔疑惑地走过去，仔细一看，果然是林默笙手里拿的那件礼物。
    她慢慢地打开盒盖，突然一道清幽摄人的光芒直冲冲地射出来。盒内一个白玉葫芦，通体晶莹，镶着两片金叶，玉质罕见，工艺精致。就连那叶脉细如发丝的部分，也做得极其巧妙，完全是巧夺天工。
    盯着玉葫芦看了一会儿，小乔又将盒子放回了原处。
    这礼物虽然也算特别，可是，季铭琛那里什么样的珠宝没有？她今天不收林默笙的礼物，就是不想让林默笙看轻，也是不想让季铭琛生气。现在季铭琛自已拿了礼物回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小乔摇摇头，她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又被这意外的礼物给搅乱了。
    *
    季铭琛办完事回来，已经是入夜七点多钟了。
    “季小姐吃过饭了吗？”
    “回季先生，季小姐一直在楼上没有下来，我们去请，她说现在不想吃饭。”
    “现在？你们请了几次？”
    家佣有些慌了，慌得声音都不对了，“回季先生，我们只请了一次。就是晚上六点钟的时候，季小姐不想被打扰，所以我们……”
    “无用！”
    季铭琛迅速地迈步上楼，咚咚的脚步声急促有力。
    小乔并没有在自已房间里。季铭琛推开了书房的门，门内，小乔正坐在桌边，看那本厚厚的英文书。她低着头的时候，头发滑下来，像墨色闪亮的小瀑布。
    “季铭琛，你回来啦？”小乔抬眸眼神跟季铭琛的对上，长睫不着痕迹地闪了一回。
    季铭琛垂下眼皮儿，自顾地走进房间内，那个放在茶几上的礼物盒，被他带了进来，放到了桌边。小乔略略迟疑后，拿起盒子，追着季铭琛问他，“季铭琛，这是什么？”
    季铭琛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林默笙送的礼物。”
    “我不是说，我没有钥匙，用不着吗？”
    “哼，你怎么没有钥匙？你的包里不是有车钥匙？出国都带着呢，还说没有？”
    “季铭琛，你是说……这个礼物我可以收，可以挂在车钥匙上喽？”
    “哼，你心里早就想收了，何必又来问我？”
    “季铭琛，我……”
    小乔拿着礼物盒，一时语塞。季铭琛坐到电脑旁边，抬眸睨了小乔一眼，徐徐地说了一句，“本来就是一个小财迷，何必还要装？看到礼物就跑，分明就是怕自已忍不住接了！”
    小乔听听季铭琛的口气，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味，这跟他刚才在林默笙家里表现出的情绪，一点儿也联系不上。难道，她走了之后林默笙和季铭琛说了什么？所以季铭琛改变了态度？这样分析，倒是可能。
    季铭琛说话的态度轻松了，小乔也轻松了。
    “季铭琛，你说谁是小财迷？”
    小乔偎过去，摇了摇季铭琛的手臂。季铭琛推开她，“自然是说你！家里有你这个小财迷，然后，我就变成了老财迷……”
    老财迷？
    听到季铭琛这样称呼他自已，小乔咯咯地笑出了声，“季铭琛，你说你是……老财迷？你哪里老？”
    “哼，你像个小孩子一样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自然就被你比得老了！”
    “季铭琛，你还在怪我？”小乔很直接地将问题说开了，她不想和季铭琛这样隔膜着，“今天去林默笙家里的时候，我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实在不是故意的，也没有什么目的。我见到林默笙生病了，就想关心他。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你明白吗？”
    季铭琛头也不抬地对着电脑说道，“我明白。你心地善良，看到病中的林默笙自然就会关心了。你做得都对，没有错。”
    小乔怎么就觉得季铭琛不是在夸她呢？
    “季铭琛，你要是对我不满，直接说出来，不用这样。我知道……你在生气。”
    “季小乔，你怎么看出我在生气？”
    季铭琛伸手将小乔拉进了自已怀里，小乔被动地坐下，眼睛怔怔地望着季铭琛。之前，她是看出了他生气，可是现在，他真地好像不生气了。
    “季铭琛，那你说，你为什么不生气了？”
    “我有那么小气吗？”
    “可是刚刚在林默笙家里，我明明看到你……”
    季铭琛抬手捏了捏小乔的脸蛋儿，故意问，“你既然看出了我在生气，为什么还要那样做？可见我在你心目中是没有地位的。”
    “怎么没有地位？你生气了，所以，我不敢收礼物，这样还不够？”
    “哼，这有什么够不够的。哪个男人也不嫌自已女人爱自已爱得多。”
    小乔呆怔住了。
    这样的话被季铭琛这样自然地说出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季铭琛，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
    “哼，我既是亿万总裁，也是一个普通人。我就不能说这些了吗？”
    小乔没有说话，抱紧了季铭琛，用力地吻了他。此刻，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已了，只好吻他。由着自已的性子，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季铭琛眯着眼陶醉了一会儿，然后，拥紧小乔在怀里……
    接下来的几天，季铭琛没有带小乔出去。小乔一个人在家里看了那一本厚厚的英文书，还做了一大本笔记。她写笔记的时候就想，不要说季铭琛不想带她出去，就是要带她去，她也不去。这本英文书写得很好，她要在家里专心看书，才不要跟着季铭琛出去交际呢！
    *
    这次的a国之行，比预想得顺利。
    十天后，季铭琛处理好这边的事情，跟小乔说要回国。小乔没有多问。佐藤建了一个a国项目组的微信群，他有什么事情，都会在群里公布。就比如这次季氏和golddesign公司合作的事，佐藤已经对大家说了。不过，乔治有所顾忌，两家并没有签订最终协议。
    “季铭琛……”
    乔治他为什么没有把我们合作的事定下来呢？
    小乔开口想问季铭琛，可是，话到了嘴边，又犹豫了。那天乔治单独和她谈话的事，她对季铭琛有所隐瞒，不知道季铭琛会不会还在吃醋。
    灯影里，小乔垂眸的样子，看上去极可爱。
    季铭琛拉过她的手问，“话都不会说了吗？”
    “是啊，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我还有些不习惯。”
    今晚，季铭琛突然要和小乔在一个房间里，他说，明早要坐飞机，方便叫小乔起床。
    “嗯，慢慢就习惯了。”
    说完，季铭琛就关掉了灯。房间里漆黑一片，窗帘密密地合着。小乔的手触到季铭琛的手，被季铭琛按住，紧紧地攥住。太安静了，安静地让人紧张。小乔想说点什么，终于忍不住问季铭琛，“你说，为什么乔治不和我们签协议？他还在顾虑什么？”
    “自然是林默笙的事。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说要再考虑。”
    “乔治做事谨慎，情有可原。”
    “是……”
    小乔听出季铭琛声音里透着慵懒的意味，像是不想长谈。于是，就闭了口，不再说话。还是季铭琛开口了。小乔的卫生间里，那些盒子和袋子已经不见了，似乎，她已经过了生理期，所以，他想和她谈谈。
    “乔乔，我们来a国几天了？”
    “十天了啊！明天是第十一天。”
    “我看你状态好了……”
    “嗯，我还好。”
    “只是还好吗？”季铭琛将小乔的人兜在了怀里，小乔在暗影里涨红了脸。两人正紧紧地偎着，突然传来一阵嗡响声。
    小乔听见是自已的手机响了，心里纳罕，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打错了。”季铭琛按着小乔不放。
    小乔也有这样的想法。她的手机里，都是季铭琛家人的电话，他们如果有事，自然会先给季铭琛打，不会打给她。除了季家的人，另外的号码就是……云家？难道，是云爸爸他们打过来的？算算时间，国内现在刚刚傍晚，大约五点多钟。他们，倒是有可能打电话。
    “季铭琛，你等我，我去看一下手机。”
    “不许。”
    “季铭琛，我就看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季铭琛松开了手，自已别过身，没有理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