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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里安站在墓园对面的巷口处远远观望。光线太暗、距离太远,他看不清路易斯的表情,也看不清路易斯面前墓碑所刻的名字。但艾德里安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躺在那墓碑下的人对路易斯非常重要,既给他带来了慰藉,又是他一部分痛苦的来源。
    ——那会是谁?
    路易斯在墓碑前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拂去墓碑上的积雪。坟前的花已经谢了——这很正常,等到第二年的春天,泥土里的根系就会再度支撑起地表的枝干,那些细小的花朵又能成为这座墓碑的小小点缀。
    就在这时,艾德里安发现街角出现了一个神秘的身影。那人直奔着墓园而去,脚步又快又轻,却带着某种不自然的急切。
    几乎就在一瞬间,艾德里安推断出了那人的身份——应该是一个赏金猎人。
    而在玛伦利加,每一个赏金猎人都可以算作路易斯的敌人。
    很快,那个陌生人的诡异举动证实了艾德里安的猜测:他藏在墓园门口的石柱后,掏出一把弩,填上箭矢,准备瞄准路易斯的头颅。
    没等他摆正瞄准用的标尺,艾德里安已经冲了出去。他像一支离弦的箭,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打算暗杀路易斯的赏金猎人,左前臂一甩,从袖内暗鞘滑出的匕首即刻握在手中。
    暗杀者扣下扳机的瞬间,艾德里安用刀背向上挡开弓|弩,紧接着一个闪身,直接将暗杀者扑倒在地。偏离轨道的箭矢击中天使像翅膀的边缘,也惊动了之前毫无防备的路易斯。
    就着将暗杀者头朝下按在地上的姿势,艾德里安捡起那把弩,毫无意外地看到了赏金猎人协会的标记。对方的衣服上有火燎的痕迹和烟尘味,证明他曾经出现在那座燃烧的工坊,是楚德没来得及杀死的“漏网之鱼”。
    艾德里安被这一幕激怒了,碧绿的双眸中似有火在燃烧。不仅因为对方打算杀掉路易斯,更是因为这人是路易斯的同行,一位如假包换的赏金猎人。艾德里安压低了嗓音,厉声威胁道:“回去告诉你们协会,谁要是想对科马克大师下手,就先做好与托雷索家族为敌的准备。”
    说罢,他抓着赏金猎人的衣领站起身,将对方往旁边随手一搡,驱赶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艾德里安不想当着路易斯的面杀人。因为就在不久前,艾德里安已经这么干了一次,而路易斯看起来并不高兴,所以他眼下没有必要这么做。倒不如放这个赏金猎人回去,给协会里的每一个人传话,提醒他们不要触碰飞狮公馆的逆鳞。
    “……艾德里安。”
    是路易斯在叫他。声音干涩,像一声无奈的叹息。
    被叫到名字的艾德里安缓缓转过身,向路易斯一步步走去,不知为何感觉脚步意外的沉重。被杀意吞噬的双眼恢复了清明,但依旧带着些无法平息的愠怒:“科马克大师,我——”
    “艾德里安,小心背后!”
    说时迟那时快,路易斯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抓过艾德里安的手臂,将他往自己的方向硬拉一把。空气中再度响起箭矢撕开的风声。
    射出的箭矢有三支,协会制式轻型弩一次能装的最多箭数也是三支。
    三支箭以狭长的角度各自散射开来,形成一个增加命中机会的射击面。可以淬毒,可以点火,可以绑上助燃的油瓶,也可以只用普通的铁箭——怎么活用弩具,借助它达成自己的目的,是每个赏金猎人的必修课。
    箭矢向二人飞出的瞬间,路易斯一个转身、顺势卧倒,将艾德里安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下。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一发箭矢命中了路易斯的右肩,带着倒刺的箭镞扎进皮肉,一时间血流如注。路易斯咬牙忍住剧痛,拖着艾德里安迅速躲到雕像后,左手探到自己背后,稍微用力,折断箭矢的木杆,下半截箭尖仍留在伤处。
    中箭的路易斯喘着粗气,却还有闲心低笑两声,凑到艾德里安耳边,飞快地说了句“借你的匕首一用”,直接从艾德里安手中捞过那把又轻又薄的匕首。
    那名赏金猎人的第一次刺杀虽然失败了,但并没有如艾德里安所愿离开。相反,他竟马上卷土重来,趁着路易斯和艾德里安一时没有防备,索性杀了个回马枪。
    此时此刻,他对死亡的恐惧反而超越了恐惧本身。他重新填上箭,举着弩一步步逼近躲在雕像后的人,脚步虚浮,神经质的笑声带着绝望和癫狂:“你们毁了我的前程!工坊没了,会长也不会放过我,哈哈哈哈哈哈,反正都是死,还不如——”
    路易斯突然闪身离开了藏身处,直接出现在赏金猎人面前。他一抬手,将艾德里安的匕首当作飞刀扔了出去,正中那名赏金猎人的咽喉。赏金猎人倒在墓碑之间的小路上,未能发射的三枚箭矢还没上紧弦,松松垮垮地搭在弩边。
    墓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后肩的伤口很疼,疼得和被上刑差不多。路易斯倒吸一口凉气,扶着冰冷的墓碑缓缓蹲下。艾德里安这才缓过神,跑到路易斯身边,忐忑不安地扶着路易斯的手臂,关切的眼神中带有无法消弭的愧疚。
    艾德里安在关键时刻救了路易斯一命,路易斯则为了救艾德里安受了伤。这个夜晚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都需要时间捋一捋。
    “艾德里安,你这是什么表情。”路易斯叹了口气。“搞得好像我要死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