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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一想到年幼的女儿,贝拉又开始畏惧死亡。
    那是她支撑至今的唯一念想。为此,她必须活下去。
    “放、放手——”贝拉边喘气,边挣扎着握住总督的手,想要掰开那铁钳般的手指。“求你了,别杀我——”
    总督腾出一只手,扯散了她的头发:“闭嘴吧,你这不知廉耻的荡|妇!”
    盘起的发髻散了大半,嵌着宝石的发簪也从发间脱落,掉在一旁。
    出于本能,贝拉握住了那支发簪。她用尽全身仅存的力量,抓着发簪向莫吉斯总督的颈侧刺去。这既是自救,也成了迟来的复仇。给了她逃离的理由,也彻底切断了她的退路。
    鲜血喷出的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贝拉数不清自己对着眼前的人刺了几下。总督沉重的躯干砸在她瘦弱的身体上,压得她无法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莫吉斯?”
    总督没有回答,只剩血流不断从他破损的血管涌出,浸透了做工精美的刺绣地毯。
    一切都结束了。
    贝拉夫人瘫在地上,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她想起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海鸟的投影掠过城市深处的巷落,替她捎走所有短暂的不愉快。
    那曾是多么美好的岁月。
    发现总督的尸体与眼神空洞的总督夫人时,女仆差点摔掉了手中的果盘。她吓得后退两步,险些瘫软的身体靠着门框,大气都不敢出。
    很快,女仆就明白了一切,也做出了决定。
    总督夫妇的卧房在总督府的三楼,而莫吉斯总督一向不让家人和贴身仆从以外的闲杂人进入三楼,被排除在外的包括看门护院的男性守卫,楼上的多数事情都由她们这些女仆打点。所以,其他人暂时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女仆快步走到贝拉身边,艰难地将总督的尸体从她身上挪开,又晃着她的肩膀轻声唤道:“夫人!夫人!您快醒醒!”
    贝拉悠悠回过神,目光终于有了焦点。
    “您快换上我的衣服,带上大小姐,赶紧从后门出去。租辆马车离开玛伦利加,去哪儿都行,越远越好。”女仆抿着唇,暗自下定了决心。“我会想办法拖延时间,让别人没法追上您。”
    “那你——”
    “没事的,我知道怎么逃跑。”女仆摇摇头,明明自己也怕得发抖,却还是紧紧握住了贝拉的手。“这是我——不对,是我们,总督府里的所有人欠您的。”
    她们一直看着这一切,目睹着莫吉斯总督的暴行与贝拉的忍让,却无法也不敢伸出一次援手。为救女主人脱身燃起的这把火,便是她们长久的愧疚与迟来的勇气。
    事发突然,贝拉没来得及与路易斯告别,也没能和索菲娅再说上一句话——与她相比,飞狮公馆的女主人显得多么快活,如玫瑰般光彩照人,是她憧憬却永远无法成为的另一个自己。
    那场盛宴之后,索菲娅曾挽着她的手臂,边观赏玛伦利加的绝景,边用那蜜酒般清冽优美的声音同她说话。贝拉不知那是真意交好还是另有目的,但她依旧感谢索菲娅短暂的陪伴。
    那是她漫长苦痛中的片刻欢乐,让她得以从另一个女人身上得到向往已久的温暖。
    对于路易斯,贝拉也抱着复杂的情感。
    她曾期望这个被玛伦利加遗弃的男人与自己一同远走,但最后,她只能在匆忙间给路易斯留下一封信。
    “路易斯,我终于杀了我的丈夫,我全部痛苦的来源。
    我不得不这么做。他差点杀了我,我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保护我的孩子。
    我准备带着孩子离开玛伦利加,离开半岛,到另一个不会被任何人认出的城市去。
    我将遗弃我的名字、身份与过去,尝试在陌生的国度重新开始。
    而你,无论你将去往何处,或是一直留在玛伦利加,我都祝福你,我的朋友。”
    马车轧过一道被雪埋起的浅洼,颠簸了几下,贝拉年幼的女儿也因此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口齿还不大清楚:“妈妈,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儿呀?”
    看着女儿把头埋进自己怀中,潜意识里把母亲当作了温暖的被窝,贝拉终于破涕而笑:“到我们真正的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Painful Memories  Normand Corbeil
    ☆、第五十四章 虚位
    即使过去了十几年,莫吉斯总督之死依旧迷雾重重、众说纷纭,就像一团浑浊的云翳,环绕在被火烧得一片狼藉的总督府周围——当然,这座官邸很快就被修葺一新,只是再没能迎来下一位能够善终的主人。
    那时的玛伦利加已经没了编排绯闻以消磨时间的余裕:寒潮的作用似乎在逐渐消减,至少被一场雪打断的春天又在雪融后“回来”了,但城市的节奏已经被一连串事件打乱,接下来几年的气温也比往年同期低了不少。
    再没有人怀疑这场寒潮是否属于灾变的一部分。
    ——银湾塔杂记·总督府的绯闻与阴谋
    “这烧的可真惨啊。”
    天刚亮,统领玛伦利加城防与治安的吕西安将军站在总督府前,双手叉腰,抬头看向窗框外侧被烈火熏黑的釉面砖。
    黑烟尚未散尽,烧焦的布匹和木制品的气味浓得呛人,本应馥郁的熏香也混在当中,就算是上好的猎犬也闻不出分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