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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顿片刻,又道,“可若是你去说这事儿,事情反倒不好办了。”
洛金玉问:“这又是为何?”
“养怡署之事,上不了台面,见不了光,这一点,皇上也很清楚。”沈无疾道,“因此,咱家叫东厂去抓人,也是叫他们夜里趁黑去。咱家也是给足了面子,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也别多纠缠。可若是你去提这事儿,嗳,以你的向来作风,当着众目睽睽,把事儿说得人尽皆知,不就是把皇上架在火台子上了吗?”
洛金玉冷冷道:“正好如此,他就没有退路可言,日后也绝不敢再叫养怡署死灰复燃。”
“你啊,不仅自个儿长得美,想得就更美了呢。”沈无疾忍俊不禁地揶揄他,“你怎么就不想想,皇上会不会被你这一弄,反而恼羞成怒了呢?你以为他会无路可退,可咱家却以为,他会矢口否认养怡署的存在。”
洛金玉道:“养怡署就在西郊别院下面,立刻去看……”
“你不仅能叫他立刻去看,你还能叫满朝文武都去看呢。”沈无疾叹气,“可你这不就是又往他的火台子上泼了一桶油吗?是非得烧死他啊?”
洛金玉:“……”
“兵书里可有一条,叫‘围城必缺’,你可知是什么意思?”沈无疾问。
洛金玉道:“我不擅读兵书。”
“这四个字的意思,就是说,若在战中去围城,必要留一个缺口出来,让敌军能逃命。”沈无疾又问,“你可知这其中意思?”
洛金玉摇头。
“若一个逃命的口子都不给人留,那不得索性拼个鱼死网破?”沈无疾笑道,“可若留一个口子,让他们有逃的希望,那他们就会无心恋战。”
两人又絮絮地说了一会儿话,沈无疾道:“夜深了,也不定他们什么时候来,不定来不来呢,你明日还要早起上朝,你且去睡吧。”
洛金玉关切地问:“那你呢?”
“到时怕吵醒你,咱家去书房里休息会儿。”沈无疾体贴道。
“可我又如何能睡着。”洛金玉却不答应,主动拉住他的手,道,“就算你说得那样简单,我也仍是担心。何况,有卧房你不睡,去什么书房?你就在这儿休息。”
沈无疾故意笑话他:“怎么,就这么舍不得离开咱家一时三刻?”
洛金玉却如何怕他笑话,何况此时是天黑时分,又没第三人在,便再坦然与理直气壮不过,道:“你我结发夫妻,又在新婚燕尔,自然舍不得,有什么好笑?”
闻言,沈无疾笑得越发起劲,又故意问:“怎么,若一年过后,不算新婚燕尔了,就舍得了?就要与咱家分房睡了?”
“你为何会想到这个?”洛金玉不满道,“过了新婚,便是长久夫妻,又为何要分房而居?”
沈无疾一把抱住这憨宝贝,笑着连声道:“对,你说得都对。”却又道,“嗳,却也不知前夜里,是谁用脚蹬咱家,说不要和咱家睡一块儿,要咱家去书房睡的?”
“……”洛金玉便不自在起来,小声道,“那、那是都三更了,你还闹我,我才……”
夫妻二人又逗了会儿乐,沈无疾究竟是被洛金玉给拉着一块儿睡下了。只是他懒,说等会儿若有人来,急匆匆的穿衣服麻烦,就和衣躺在了床上,哄着洛金玉睡着了。
“金玉?”沈无疾小声地叫了他几下,见他睡熟了,便在他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侧着身子,杵着脸,笑着看了好一阵,然后起身,把被子给洛金玉掖好,蹑手蹑脚地出了房,出了院。
沈无疾与洛金玉一起休息的时候,来福和西风他们避讳,如今都是退到院子外守着。
此刻,来福见老爷忽然出来,忙问:“老爷有什么吩咐?”
“没事,你去睡房廊上吧,金玉若夜里有事,你也听得清楚些。”沈无疾淡淡道。
来福点点头,便去了。
子时过半的时候,宫里果然来人了。
这回,来的不是展清水,而是司礼监另一个公公,姓张。
张公公被迎着去了前厅,见着沈无疾穿戴整齐,正坐在那喝茶,倒是一愣,道:“沈公这是神机妙算啊。”
沈无疾不慌不忙,放下茶碗,起身道:“张公公有旨意,就宣吧。”
“那得罪沈公了。”张公公咳嗽一声,正色道,“皇上口谕。”
沈无疾对着他躬身行礼,恭敬状听。
“叫沈无疾立刻来见朕,不得有半刻耽误。”张公公道。
“奴婢谨遵圣谕。”沈无疾说完,收了礼,道,“张公公,请吧。”
“不敢不敢,沈公请。”张公公忙伸手说道。
沈无疾也不和他客气,便先向外走去。
这位张公公忙跟在他身旁,忽然压低声音,道:“沈公,小的话多一句,今夜是小君大人忽然进宫面圣……当时小的们都不在屋里,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知圣上叫小的来召您时,似乎很有些怒气。”沈无疾没有说话。
洛金玉一觉醒来,沈无疾已不见了人影,问来福得知昨夜的事,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也没说什么,洗漱过后,随意吃了碗粥,便去上朝了。
朝上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只是今日跟在皇上身边的人不是沈无疾,而换成了展清水。
百官虽觉得有些奇怪,可也不至于太过惊讶,只猜想沈无疾生病了,或是忙别的要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