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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画极为简略,几笔弧线算是山,山头一个圈就是太阳,山下胡乱划拉了几根竖线,也许是树林……栖洲越看,越觉得摸不着头脑,便只得问道:“这是?”
辞年抬起手,对着栖洲脑门轻轻一弹:“你傻呀,这是我给你寻的宝地啊!”
栖洲一脸惊愕:“啊??”
辞年咳了两声,抬手一抹那根本不存在的胡须,俨然端起了老神棍的派头,他指尖一点,对着那半圆不圆的山头,道:“你看着是山,这是水,下面还有树林,我查过了,这地方沿山脊走,有龙脉,地势却不险峻,目前还没被人间那些当皇帝的发现!”
他忽然住了嘴,用手肘拐了拐栖洲:“你说说,这是不是我给你找的风水宝地?”然后又压低了声音,用两人都差点听不见的声音轻轻道:“养师父的魂魄,再好不过了吧!”
未能相见的日子里,辞年居然真的把这件本来与他无关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在办,他下界跑了许多地方,寻了很多山头,见到了不少奇异的事情,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在忙碌了这么长时间后,他终于为师父找到了一处灵气充沛的宝地。
辞年道:“已经有些时日了,师父终究不属于仙界,人间的修炼之地虽然比不上这,但更适合他,你走那天,我就带他去了下界,花了七天找到合适的宝地,到如今也养了快一个月了。”
栖洲忙道:“那师父现在……”
“师父很好,我昨日还下去看了他,已经差不多彻底恢复了,他现在灵力足了,话就多了,一个劲问我是谁,问我徒弟是谁,他得修养到什么程度……”辞年想了想,又道,“还问,那海边的怪物还在吗,百姓们逃走了吗,是不是都安然无恙……我一一答了,他就高兴了,说好歹没白费这一场……”
栖洲听着听着,忽然长叹一声,辞年一惊,以为自己说错什么勾起他伤心事,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可栖洲并没有难过,反倒忽然起身,端起茶杯,向辞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即便大恩不言谢,这声谢谢也一定要说出来。辞年为了他的事,已经冒了太多险,也担了太多的麻烦。他知道辞年的心思,也明白这份心意不可辜负,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要小心翼翼,一步也马虎不得。
“真想谢谢我,不如等你飞升后好好拼搏,等什么时候上仙界说让你给自己找个副手了……”他接了茶杯,嘿嘿一笑,“到时候,可要记得把我点上去啊!”
那张魂牵梦萦的笑脸就在眼前,栖洲无论怎么遮掩,都挡不住脸上那即将满溢出来的笑意。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屏风上,辞年望着栖洲,忽然觉得那人眼里的星星也格外耀眼,眼神相触的瞬间,两人都低下头去,可不一会,那脑袋又同时抬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指,那对小指顺理成章地缠到了一起。
下一刻,几乎一样的笑容便绽在了两人脸上。
辞年道:“说话一定要算话,违约的是小狗。”
栖洲笑道:“我是鹤,永远也不会变成小狗的。我说话一定算话。”
月色正浓,辞年赖在屋子里,压低了声音,给栖洲讲着这段时间里发声的各种故事。储仙台还是热闹得很,只是每次放榜时,第一名变成了辞年,连以往天街上最迟钝的店小二,都开始管辞年叫公子了。辞年却不喜欢这称呼,觉得太过酸气,不适合自己。
栖洲却说:“这倒是,你跳脱得很,人家公子都是端雅大方的,你呢,三天不上房,脚底就痒。”
辞年不服气地哼哼道:“你又知道我脚底痒,你是我的脚底么?”
栖洲道:“该叫你小公子才对。”
“小公子好听,比公子有趣多了!”出乎意料的,辞年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称呼,“往后我就告诉他们,不准叫公子了,都叫小公子!”
储仙台有人走,便会有人来。栖洲的院子住了新的人,只是那人初来乍到,还在适应环境,辞年平时偶尔翻墙去看他一眼,但也不敢多看,毕竟这屋子里住的已经不是栖洲了,再翻墙进进出出显得多不庄重。更何况,连栖洲都不在这了,翻那墙也没意思,几次之后,辞年也不再折腾了。
没了栖洲督促他训练,辞年倒是一切都好,他平日里也不是偷懒的,只是喜欢粘着栖洲罢了,这下人不在身边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也只能收起来,一门心思磨砺自己,好为下一轮飞升做足准备。
辞年说了很多很多,大的小的有的没的,像个絮絮叨叨的小先生,但无论他说得多颠三倒四,栖洲都静静听着,偶尔应和两句,绝不出言打断。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辞年的声音了,他想再听一会,哪怕多听一句都行。
可辞年说着说着,脑袋越说越歪,声音也越说越小,他絮叨了一宿,没把栖洲给念困,倒把自己给说迷瞪了。栖洲不等他动作,便主动揽过那瘦削的肩头,带着辞年,任他枕到了自己腿上。辞年仍有些忌惮,但没等他开口,栖洲便主动替他拆散了束发,从怀里摸出梳子,替他轻轻梳理起头发来。
那梳子是白玉做的,梳齿细密,顶端圆润,不刮头皮。栖洲的手也很轻,只替他梳理头发,绝不蹭着耳朵和脸,辞年枕在他腿上,只一撑开眼,便能看见从窗缝里透进来的莹白月光,那月光像一道细线,就绑在他的自然垂下的手指上,而另一头,似乎牵着栖洲的平放的脚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