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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闻归——”
柳闻归恍然收手,向后踉跄一步后抬起眼来,将那枚玉珏甩到了戚临的身前。
戚临伸手接过,他的血已经融入玉中,只剩下朱砂痣般的一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戚临问。
“带着它,前辈大概可以自由一个月。”柳闻归说道。
戚临盯着那块玉瞧了一会。那玉长约两个指节,瞧着不过两根拇指般大小,上面刻着几只柳条。别的玉珏,要么刻竹,要么雕花,倒是少有的会用柳这般凄凉的意象。他的拇指在上边细细摸过,最后停留在一片柳叶上。
戚临撩起了一双眉眼,对柳闻归说道:“辛苦你了。你既将这玉给我,那我也给你一个东西作为交换罢。”
“不必……”
柳闻归还未说完,便见眼前出现了一块银镯。戚临一手捏着镯子的底端,在顷刻间就从沙发那侧翻到了他的身前。
“我不方便戴……”
“谁让你戴它了?我的东西是你能随便戴着的吗。我只是放你这保管罢了,一个月后自会来取。”戚临打断了他的话,将那块银镯强行塞进了他的手上。
“好。”柳闻归怔怔地应了一句,又道,“不过前辈出门之前还是和我说一声……如今不比当年。”
“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戚临说着,余光里便瞧到桌上的手机闪了一下。他俯**捞过那边的手机,只见叶斐晴已经给他回了消息——
后天晚上八点,五月酒吧见。
戚临勉为其难地看懂了“五月酒吧”这个地名,抬头就对上了柳闻归不冷不热的视线。
“五月酒吧是个什么地方?”
柳闻归顿了顿,眉间险些拧出几条浅浅的皱痕。“同画舫差不多的地方。”他淡淡地说着,目光不自然地扫向戚临的手。
“那个人……”柳闻归欲言又止,戚临倒是十分乐意帮他补完剩下的话,他的眼角微微上扬着,嘴角也是弯起:“他让我去那找他。”
柳闻归抿了嘴,似乎是在思考着要不要同戚临说些什么。他们隔着不过一米宽的茶几对视着,窗外漏进的丝丝缕缕的风自戚临身后吹来,撩起了他散落的发,柳闻归恍惚间闻到了一种香味,清冽的,带着一点木调的清香。
戚临一觉方醒,世事不知,这几日与他同进同出,沐浴时用的也是同一种洗浴液,身上早就沾满了与他相同的味道,仿佛在昭示着他们有多亲密似的。可他们两人都知道,与对方不过是萍水相逢,若非是这半生契束缚着,依照戚临的性子,估计在老虎山的那一会就跑得远远的,消失得个无影无踪。可能怎么办呢……
“一块手帕,前辈其实……”柳闻归还是开了口,声音沙哑地说道。
“可那是钟情给我的。”戚临觉得自己都得给他气死,从前真不觉得柳闻归是个这么能折腾的性子,他明里暗里地撩拨了这么多次,他为什么还不愿意说清楚?
柳闻归张了张嘴,决定把到了嘴边的那句“那你为何又要借他”给咽了下去。
“如此。”柳闻归道,“若他与钟情并无干系呢?前辈觉得,他是钟情的转世?”
“是与不是,似乎都没怎么重要吧。你我都知道,钟情早在五百年前就死了。”戚临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把这些话吐了出来。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
“我还没与你说吧。”戚临向后一倒,直直瘫在了沙发上,“我在剑冢里见到了钟情。”
“……”
“他说让我忘记他,重新开始一段生活。”戚临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柳闻归的身上,意外地瞟见了他手上的动摇。那只伤着的手手指蜷起一个弧度,轻轻颤抖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说他接近我,是尊奉师命,他想毁去我体内的魔丹,他负我良多,对不起我。”戚临的眸光越来越暗,可语气却是愈发的咄咄逼人起来,“我曾经问他,为何偏偏对我无情,他没有回答。”
“柳闻归,你说他对我,当真是这般的无情吗?”
窗外的风还在呼呼地刮着,马路上车辆来往,鸣笛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响着。天上的星子寥落昏暗,像极了戚临此刻的眼中景象。
柳闻归喉头干涩,只能发出一个浅浅的音,却再也无法将嘴边的话继续下去。
“我确实也在开始自己的生活。只不过,我格外地喜爱钟情那般长相的男人罢了。”
再次抬起头时,戚临掀了眼皮,露出了下边浓墨重彩的一双眼。清辉的月光在他的睫毛上渡下了一层边缘模糊的隐隐暖光,灰黑色的眼珠就像是玛瑙一般,又透又亮。
柳闻归的脚向前挪了一步,戚临敏锐地察觉到,在方才的那一瞬间,他是想抬手的,但又出于旁的什么原因,被他压制了下去。
还真是……
戚临起了身,语气讪讪:“我去洗澡了。”
柳闻归目送着戚临进了浴室,才缓缓地收回视线,走进房中。
主卧里也配着一间卫生间,柳闻归关了门,动作粗暴地转开水龙头,扑了一捧水打到自己的脸上。水珠顺着他的脸部线条徐徐滴落,有些还挂在了他的发梢。
他一手撑着镜子,眼底似是涌起了几条血丝。
“不是我。”他看着镜子,喃喃地说道。
“对。”
他不咸不淡地说着,目光一瞬都没有离开镜子中的自己,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别的什么人交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