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遥没接话，还是站在礼品台面前，对着低头记录的侍从问道：“把礼品单给我看一下。”
    侍从抬头看向面前的男生，虽然只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但是以他在安家工作多年的眼光来看，男生身上散发着浑然天成的贵气，进入安家大宅之后也没有丝毫露怯，说不定是哪家低调的公子。
    他连忙双手将礼品单递过去，楚慕遥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然后又原物返回。
    “遥哥照这个做什么？”褚泽晨探过头去问。
    “作参考。”
    “什么参考？”
    楚慕遥却不愿意接着和他细说，推开扒在身上的褚泽晨就要往门外走。
    下一秒被褚泽晨拉住了手臂：“哎哎哎，我们来了还没十分钟诶，现在就要走？”
    楚慕遥回头冷眼看他：“你要是想留着尽管留下。”
    “别！”褚泽晨连忙放下手里的高脚杯，“我跟你走。”
    两人并肩出了安家大宅。
    等安晴尔发现楚慕遥离开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她捏着登记名单，看着其中一行写着的楚慕遥，近乎咬碎了满口银牙。
    尤其禾苏同样盛装打扮，一袭粉裙淡雅出尘喧宾夺主，站在安晴尔面前笑道：“可能楚同学是临时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她看着安晴尔手里的名单：“虽然他人不在这里，心意不是到了吗？”
    安晴尔听不得她冷嘲热讽，挑眉瞪向她，踏着接近十厘米的细高跟啪嗒啪嗒地走开了，撂下一句：“今天好好玩，毕竟你从没机会来到这种地方。”
    身后禾苏立即变了脸色。她的家境不错，只是相对于安家这种豪门来说还有很大差距，看着安晴尔傲气张狂的背影，禾苏清丽的眸中闪过一丝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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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安家大宅，夜色黑沉，天上隐约闪着星光。
    楚慕遥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将褚泽晨带到了林谦的住处。
    林谦和他哥一起住在诊所旁。林氏医院在天河市算是庞然大物，但是林默却独立出来，开了自己的私人诊所。
    诊所在离清阳高中很近的一条街道上，门口挂着一块写着“平安诊所”的牌子，进去门里面，就能看到墙壁上挂着七八面锦旗。随便扫几眼，都是些“妙手仁心除病痛，医德高尚暖人心”之类的话。
    褚泽晨对此嗤之以鼻，实在想不出林默那张冰山脸是如何“暖”人心的，大概是因为这诊所里空调温度开得有点高。
    走过外面一溜蓝色的长椅，就能看到林谦在导医台那里坐着，听到有人来的脚步声，他头也没抬，直接说：“医生不在。”
    楚慕遥上去叩了两下桌面：“不找林默，我找你。”
    林谦听着声音抬眸，镜框快要划到鼻尖上：“遥哥有什么事？”
    他正在导医台上写作业，楚慕遥看了一眼他手下的练习册，上面的字迹惨不忍睹，故而移开了视线。
    “找你参考参考。”楚慕遥语焉不详，却让林谦掩在镜片下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哄小姑娘我可不行，你还是问晨子吧。”林谦故意说道。
    “他不靠谱。”楚慕遥从旁边抽过来一把椅子坐到导医台旁，拿出手机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从安家那边照下来的礼品单，你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
    他之所以答应安晴尔的要求，就是想看看别的男生为了哄女孩开心会准备什么礼物。原本他已经想好了秋秋生日送什么，只是小姑娘这两天情绪不对劲，送礼物说不定是个哄好她的契机。
    林谦拿过手机扫了几眼，倒是旁边的褚泽晨听得云里雾里，挠了挠头，问道：“遥哥你在说什么啊？”
    楚慕遥抿了抿唇，黑发下墨玉般的眸泄出男生心里的一丝波动，轻扇的睫毛稍显拘谨和无措。
    褚泽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瞪大双眼，满脸惊骇，一副惊吓过度的反应：“遥哥你这是犯病了啊？你悠着点，我这就去把林默哥叫回来。”
    林谦拿着手里的笔狠狠敲他的头：“你个呆子，这还看不出来？”
    “你打我干什么？”褚泽晨捂住头，“还不快叫你哥，遥哥又不正常了。”
    楚慕遥伸腿踹了他一脚，眼角带着薄怒，没好气道：“别胡说，我没事。”
    褚泽晨被打被踢，委屈地瘪嘴，找了一张椅子，可怜地无声坐下。
    “遥哥要给人送礼物，对方还是个小姑娘，这你都看不出来？”林谦啧啧了两声，腼腆的脸上露出两分戏谑。
    “真的啊？”褚泽晨一听立即凑过来，“不会吧？遥哥老树开花啦！”
    “你们不要乱想，不是那种关系。”楚慕遥板着一张脸，“对方还是个小女生。”
    褚泽晨一脸鄙夷：“咦？小女生，你好变态哦！”
    楚慕遥放在膝头的手指不断收紧，脸色顿时一黑，清冷如玉的眸里隐约闪着愤怒的焰光。
    眼看着楚慕遥快被他们一言一语激得要发火了，林谦连忙拉过褚泽晨：“别说了，找你来是参谋的，不是讲八卦的。”
    “遥哥，你随便说要求，”褚泽晨一拍胸脯，“我肯定给你找到满意的。”
    楚慕遥垂眸思索片刻，沉吟道：“要小女孩喜欢的。”
    “小女孩好办啊，”褚泽晨装傻充愣，“芭比娃娃，积木，还有小猪佩奇，都行啊。”
    “她没那么小。”楚慕遥一度语塞，“已经十六了。”
    “那你还叫别人小女孩？”褚泽晨嘀咕道，手下动作倒是认真了些，仔细端详着楚慕遥拍下来的礼品单。
    他追小姑娘的时候花言巧语一箩筐，这种情况下礼物稍稍马虎些也没什么。他一般是把那些奢侈品牌一拉，看看哪个出了新品，也不管适不适合对方，会不会喜欢，直接下单。
    但遥哥这个性子，能说句软话就不错了。这种情况下心意就显得极为重要，好不容易冰山动了凡心，他可不能把遥哥带歪了。
    “人家喜欢什么？”褚泽晨这时突然变得善解人意细致入微，微笑着问道。
    “喜欢看书，最喜欢做题。”
    褚泽晨一脸黑线：“遥哥，你这是找了个书呆子吧？”
    “不是，她只是热爱学习。”
    “哦。”褚泽晨迷之微笑，表示拒绝沟通。怎么能让他一个学渣去揣测学霸的内心呢？遥哥这是给他布置了一个大难题啊。
    林谦决定换一个思路：“那对方讨厌什么？”
    “讨厌什么？”楚慕遥眉宇凝结，“小姑娘平时娇气一点，但是……”
    他仔细回想了下：“她没跟我说过讨厌什么，也没说过想要什么。”
    秋秋太懂事了，又乖巧，向来都是他说一不二。楚慕遥突然觉得小姑娘似乎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内心的喜好，倒是一直为他的事情担心烦恼。
    可是秋秋的世界，他从来没有进驻过。
    楚慕遥突然觉得有些迷茫，嘴唇翕动：“我好像，对她并不了解。”
    不清楚秋秋的来历，不知道她如何度过这十来年，也不知道秋秋有几个朋友。
    褚泽晨看他这副失神的模样，就知道自家兄弟这是深陷其中，偏偏自己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稍有不慎便是歧路啊！
    他脑子里全是平时上课看的青春伤痛文学，连带着看向楚慕遥的眼神也透着同情和悲悯，一把揽过遥哥的肩。
    满脸苦口婆心道：“兄弟，对自己喜欢的女生呢，千万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是你追别人可不是别人追你啊，要是你还像对待学校其他女生那副态度，人家小姑娘眼瞎了才看上你。听我的，你就……”
    “等会……你刚刚说什么？”楚慕遥抬手打断他的话。
    “我在教你怎么追人好不好？”褚泽晨吐槽道，“你都没认真听。”
    楚慕遥蓦然怔了怔，说道：“我没说我喜欢她，她还小，我只是当个……”
    他话说了一半，后面的字眼自己都说不出口。
    “遥哥，难道你想说把对方当做妹妹吗？”林谦微微一笑，平时显得木讷的脸鲜活了许多，“梦霜姐是你的亲姐姐，对你也很好。可你想过给梦霜姐送礼物吗？”
    “别说送礼物了，还把梦霜姐的口红直接拿出来送人呢！”褚泽晨想到遥哥给安晴尔准备的生日礼物，尴尬得只想扶额。
    那可是死亡芭比粉啊，安晴尔脑子抽了才会涂。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谦早在几天前就发现了楚慕遥的异常情况，而褚泽晨这个憨憨也在今天看出遥哥有了心上人。
    偏偏楚慕遥自己，听到他们的话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眼中神色，只能从男生放在膝头慢慢收紧又松开的手掌，方能窥见一丝内心的剧烈波动。
    良久过后，楚慕遥终于扬起头来，抬手掩住眼眸，嘴角掠上一丝苦笑：“好像真的是这样。”
    男生猛地站起身来，身后椅子被他的动作带倒在地上。
    “遥哥，你干嘛？”褚泽晨一惊。
    “去学校。”
    “学校现在都门禁了，不给进哎。”
    “那就翻墙。”
    话音刚落，楚慕遥的身影就跑出了诊所门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靠，”褚泽晨看着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惊道，“疯了吧这是？”
    19、第 19 章
    周六的天气很晴朗, 到了晚上，初秋凉爽的空气中弥漫着沁凉的水汽。
    天空中有几颗发亮的星，时间已经很晚了, 月亮缓缓升上冷清辽阔的天幕, 白晃晃一片晶莹，笼着薄纱怯怯地往地面上洒着银辉。
    楚慕遥身上的衬衫被掠起的微风吹动，沿着街道跑到清阳中学的时候，他那颗跳动的心脏, 像一盆熊熊燃烧的炉火, 炙热而滚烫。
    扶着校园围墙而立，他侧身依靠在栏杆上, 额前的黑发微动，拂过男生锋利的眉眼，却难掩眸底激动的情绪。
    星期六学校放假，这时候的校园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影，是在学校宿舍里住着的学生。
    翻墙对于楚慕遥而言并不是难事，抑或说, 在秋秋没有和他结识之前, 翻墙出校园对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
    轻轻在教学楼后面草坪上落地, 巡逻的保安大叔并没有注意到这里。
    教学楼没有锁门，或许是因为有学生在里面自习, 不过这个时候教室里的灯都已经全部熄灭了。
    楚慕遥将自己融入黑暗，一步一步踏上阶梯, 只有浅浅的月光作为指引。
    他缓慢走上四楼，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楚慕遥觉得自己的激动有些唐突。
    秋秋和他再亲近，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小姑娘单纯不知世事，恐怕对他只是对于类似大哥哥的亲近。她在校园里住了十几年, 自己对于她而言，是不是就是一个停留两三年的过客？
    如果将事情说破，秋秋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待他？
    楚慕遥有些拿不准。
    他不是莽撞的性子，所以在此刻，他决定将某些事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