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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腰将裤腿一卷,小腿亦有伤痕,那些怵目惊心的创口不会是一日造成的,是长年累月欺凌的结果。
岳金銮与周太医心里都是一惊。
只听秦恕轻声道:“不要打脸。你抽我的腿,也是一样的。”
岳金銮彻底放弃了与这小孩沟通的想法,她被自己曾经的残暴震惊到了。
记忆中,她虽然纨绔霸道了点,可也没坏到那个程度。
她上辈子是气秦恕一个没人疼的家伙凭什么不像别的皇子那样围着她转。
作弄有、玩笑有、打架有——从未下过狠手。
连他屁股上那一脚也是因为忘了收力,纯属意外。
周太医知道秦恕身上伤痕多,但没想到都来自于岳金銮的毒手,看着她的眼神都带上了敢怒不敢言的责备。
岳金銮快急哭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秦恕只是用那双乌黑的眼睛静静看着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责罚。
岳金銮不知道,她虽然没有下令,但只要她皱一皱眉头,就有数不尽的人替她当恶人。
她一转过身,那些人便将秦恕视为烂泥,欺压打骂,为她出气。
岳金銮不知道秦恕遭受了这些,秦恕也不知,这并非是岳金銮的主意。
因而便将所有的罪名加在了她的头上。
“我,唉……算了,都怪我。”秦恕都这么说了,岳金銮也只好硬着头皮背锅。
她无精打采得绞了绞衣角,带着哭腔道:“秦恕,真对不住,我是个害人精!”
她再也不敢了!
四周的人脸色皆白,周太医想为岳金銮搭脉,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脑子坏了。
而其余两个小太监纷纷怒了。
他们高贵的郡主居然跟秦恕这个没娘养的落魄皇子道歉,还哭了!
老天不开眼——郡主的歉意和眼泪比黄金都珍贵,天听了这事儿都要塌了!
也不管秦恕刚才有多卑微,坚持把所有的错推到了秦恕身上。
“我去告诉贵妃!”
“我去通知皇上!”
两个小太监目标一致,分工明确,头也不回的奔出了偏殿。
岳金銮:?
她惨叫一声,“别去!”
去了秦恕就要遭殃,秦恕遭殃,她离死也只有一步之遥。
小太监们忠心的声音随着风遥遥传来,“郡主放心,小的们一定让三皇子付出惹哭您的代价!”
秦恕惨白着脸,冷声道:“岳金銮,你真卑鄙。”
然后扬手,将手里岳金銮给的五颗糖全部扔在地上,糖落了个稀碎,只余晶亮的碎片,小星星似的,闪了闪,便失去了光泽。
秦恕为什么又双叒叕误会她了……
岳金銮苦笑不已。
她这辈子只想当一个平平无奇的救人小天才,但这个离谱的坏境不培养出恶霸才有鬼吧!
·
在众人的眼中,岳金銮一天之内对秦恕说了两次对不起,有两个原因。
要么是她病了,要么是秦恕有罪。
在岳金銮心里,她有罪。
她一天跟秦恕道歉了两次,居然都失败了,并为他招致祸端——
她罪无可赦。
岳金銮已经能想到自己未来会怎么被切盘装了,要是秦恕心情好,可能还会撒点葱花什么的。她托着下巴,长长叹了口气。
岳贵妃听说岳金銮对秦恕又是道歉又是哭的,不但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得说阿柿长大了,然后便将秦恕送了回去。
但皇帝刚一下朝,便听到了眉寿殿小太监悲愤的哭诉,说岳金銮被秦恕气坏了,人都快不行了。
这还得了,岳金銮可是他与岳贵妃当作女儿看待的宝贝心肝儿。
皇帝匆匆赶来眉寿殿,看见岳金銮正咬着樱桃蜜饯躺在美人榻上望天流泪,时不时还坐起来托下巴叹气。
看上去虽然精神抖擞,但又让人觉得不太正常……
以前的岳金銮见了皇帝,肯定开心的像小狗一样扑过来叫姑父,问他又带什么好吃好玩的给她了。
今天却蔫不拉几的,只叫了一声姑父,又兀自怅然去了。
于是皇帝认为,肯定是秦恕那小子有错。
好端端的怎么又惹了他的宝贝侄女儿不开心!
皇帝龙颜大怒,朝着御前总管全祯道:“去把秦恕给我押过来!”
皇帝就是这么任性且偏心,对宠爱的岳贵妃与岳金銮,几乎是掏心窝子的好。
至于那个宫女生的没什么印象的三儿子,无非是个多余凑数的存在。
岳金銮一听,差点魂飞魄散,“不是,姑父,秦恕他没有……”
正在亲手为皇帝布置早膳的岳贵妃也听得眉尖轻颦。
她款款走至皇帝身边,又嗔又恼得飞了岳金銮一眼,柔柔挽住皇帝小臂,如波斯猫依偎着雄狮,眼角眉梢尽是含情带笑的风流柔媚,“皇上又是听的谁添油加醋说咱们三皇子不好?小恕他虽然平日里话少了些,可性子您这个当父皇的还不知道么,他最是乖巧听话的,怎么惹您不开心了?”
岳贵妃说话素来如此,总是轻轻软软叫人名字,为谁都说尽好话。
对宫里那些嫔妃,都一口一个阿碧、阿秀叫人闺名儿,至于小辈,则叫小恕、小湛,好似见了谁都笑面盈盈、一团和气。
背后也极少讲人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