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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辛鸾也察觉自己口气不好了,扇了扇眼睛,把那股泪意压下去:是他自己蠢,又不怪别人,邹吾要他送东西,半夜冻得冷,他都摸回榻上了,结果想起来,又摸去厨房做,还怎么做都还不满意。
    辛鸾深深吸了口气,把思绪转到任事状态,强自自持,“别这么看我,我没事……说正事吧。”
    ·
    “你是不是惹辛鸾生气了?”
    渝都,中山城。邹吾小院的外门忽然被推开了,小卓淋着一捧墙头洒落的细雨,冲进来就是质问。
    是时,邹吾刚练完剑,洗漱完,头上脸上都还是汗。他昨夜等了一夜,就等着有人来推他的门,结果枯等一宿,门可算开了,走近来的却是小卓,还是这么一句。
    他立刻语气不善地回他,“还有没有个规矩?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辛鸾还是小孩呢!”卓吾忽地发飙了,梗着脖子朝他哥怒吼:“你还不是对他做那种事!”
    此话一落,邹吾的脸唰地白了。他从来没想到他的亲弟弟会这么说他,就好像他是什么混账王八蛋一样,他心里一片冰凉,嘴上颤了一下,却还是要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卓吾气到发抖,他现在越发看不惯他哥这幅样子,徒劳地继续咆哮,“他要是说什么就好了!”
    他要是说什么就好了……卓吾气恼地想,说着气喘吁吁地直接坐在了门槛上。
    可是小鸾什么都没和他说,一宿下来他躺回来几次,刚盖上被褥,又蹑手蹑脚地摸出去,他甚至听到他在哭,呜呜咽咽的,是伤透了心的声音。
    邹吾几个深呼吸,这才没有强忍着和弟弟发火,转过身去翻可以直接吃的干粮,道,“我们的事,你不要管,你不是还要去赤炎行营出操?还不赶紧去?”
    小卓气呼呼地坐着,没有说话。
    邹吾:“你性子太毛躁了,过几日我去给你找个先生……”
    小卓:“你们不是给辛鸾找了吗?我要和他上一个!”
    邹吾把昨夜剩下的烧饼装包,翻出一块褡裢来,意兴阑珊地,根本也不想跟弟弟做口舌之争:“他学的和你学的不一样,你怎么跟他上一个?”
    “有什么不一样,”小卓又气又憋屈地嘟囔,“不就是那些圣人道理,谁讲不一样?”
    “你听不听话?!”
    邹吾要摔褡裢了,他从来没这样捉襟见肘,这样烦过!这些十五岁的孩子都是怎么回事啊?一个两个都这样捋不平!
    “你要是想上辛鸾课也行,你上三节课,能听懂我就不给你另外找师傅。”他强硬道。
    小卓却像是被踩住了痛脚,“你就是看不起我!”
    邹吾愕住,沉声转头,“你说什么?”
    “你们都看不起我!你们都商量好的,就是嫌弃我!你就是嫌弃我!你们都嫌弃我!”
    邹吾手中烧饼和褡裢狠狠一摔,大步跨出去就想提他的领子,“卓吾你是不是缺管教了?你给我明白说话!”
    卓吾想也不想地两掌就推了出去,“别管我!你凭什么管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哥!”
    邹吾胸前的伤口根本还没养好,他这么没轻没重地一打,伤口立刻便崩开了,邹吾“嘶”了一声,只觉一片钻心的疼,可小卓全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看着他哥难看的脸色,反倒生怕被他哥打一样,只来得及回头慌乱地扫一眼,摔着门就跑了!
    “混小子……”
    邹吾心里翻江倒海,怔怔地看着那背影消失了许久,才嗫嚅着吐出这句话。
    “我没有你这样的哥”,这一句说来何其轻巧,可他茫茫然地听着,耳边却一遍一遍响起隆隆的回音。过了许久,邹吾可算能喘出一口气,站直,回屋,俯身去捡捡那摔在地上的褡裢。
    屋外,昨夜的细雨混着灰尘污渍,蜿蜒而下,他抓着那柔软的布面,沉重地感觉骤然间压了过来,一瞬间,他竟不堪重负。
    ·
    “前方战局艰难,以后吃穿都简略一些,不然就太不合时宜了,这话你告诉我麾下所有人,让他们注意不要铺废,还有,所有来渝都的南阴墟受害人,我们都做补偿接济,这个你着人拟个方略出来……”
    “可……”徐斌插言。
    “没有可。”辛鸾头也不抬,他知道老徐要说什么,“去做就是。”
    徐斌扁了扁了嘴,心道,这件事本该是东朝辛涧负责,您若是揽住这摊子,将来真的会自惹麻烦,可是主君如此强硬的快刀斩乱麻,他倒是不敢说话了。
    “还有,老徐,今后类似事情,只要涉及民生这块的,我若是定了策事后忘记了兑现,你记得提醒我一些。”这是幕僚该做的事,徐斌赶紧点头,“是,臣省得了。”
    辛鸾:“何方归他弟弟和家眷被俘的事情,你缓缓告诉他,让他别心急,我们肯定是要安排人去救的……”说着说着,他沉默了,开始迟疑。
    徐斌觑着辛鸾的神色,大着胆子试探道,“臣有想法,不如……让邹吾悲门他们帮着营救。”
    辛鸾眉心一皱。
    徐斌说不好这俩人是生气了还是吵架了,他老了,没有年轻人这么能折腾,他只求辛鸾别一怒之下做什么冲动事,“悲门的势力还是有用的,我们现在情报这条线几乎是没有,悲门却深耕了许多年,暗中积蓄的力量,隐蔽的精干,可能会帮我们做很多事情……”
    辛鸾叹了口气,只觉愁肠百结,低声道,“所以你认为这件事让悲门来做比较好,而不是联手南境来做?”他之前以为联手向繇的话,这件事也算师出有名。
    徐斌:“殿下,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您是去大牢里越狱救人,这就不用广而告之了吧?再说向繇安插在东境的眼线,辛涧未必不知道,您用之前没能起用过的人,会更稳妥些。”
    何方归是他手中大将,说是如今的肱骨也不为过,他的家人,是要十分重视的。
    可是现在,辛鸾抿着嘴,硬是做不出决断来。
    正在沉默僵持中,外间忽有女使传音,说是“向副到了”,辛鸾接了句“有请”,他立时听到一声纸扇“唰”地展折声,回头一看,只见向繇一身高挑的青绿便服,头上绑着根长长的马尾而不盘髻,神采飞扬地迈了进来。
    “殿下!臣打听到了,我那个堂弟啊,今日正在驯马呢!”他翩翩而来,笑意风流,整个殿宇都在他的一弯笑眼中熠然生辉,“啊,徐大人正好在,走走走,我们一道去!去看看热闹,今日有驯马!”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决定联手合作,今日的向繇看起来那么的恣意妩媚,话里话外充满了自己人的热络感。而徐斌刚听辛鸾说了,他是个爱凑热闹的,闻言立刻应了。
    “我们这就出发?”
    辛鸾站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外面看。
    “对,这就走了,”向繇还挺兴奋,“我知道后门,我们隐蔽着过去。”
    扭头看到辛鸾的目光,不由恍然,“殿下是在找邹吾吗?”
    辛鸾回得快而干脆:“没有。”
    向繇笑了一下,“没有就好,他跟我传了消息,说今日就不来了。”
    像是一脚踏空,辛鸾愣了下,下意识地就看了那一盒吃食。
    徐斌手都放上去了,察觉到这突然的一眼,又讪讪地缩回来。
    “那走吧。”向繇像个年轻的大孩子,兴高采烈地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般的细节。
    他和申睦感情恩爱了二十余年,早已被惯得记不得少年时酸甜心事,那些个千回百转,那些个口是心非,那些个细枝幽微,那些个“怕心上人出现,又怕心上人不出现,怕他看自己,又怕他不看自己”的挣扎,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辛鸾没有说什么,眼见着期盼消散成闷闷不乐,只点点头,举步跟他出去,心底的那份灰心却像泉眼一样,汩汩地从地底冒出来,那么的显眼。
    第121章 合意(11)
    辛鸾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跟向繇去的,他们行了一段山舆,走的是小路,一路两侧巨石连绵、花木扶疏,紧接着朝下走的一方中山城建筑,装饰堂皇。向繇引着他直到二楼,掀帘请他进去,辛鸾乍然迈入就闻得一股异香,其中别有洞天中,只听得有人热火朝天地喊:“驱!”“驰!”“负重!”
    让人心道这南境人果真也是可以,驯个马也这样大张旗鼓。
    辛鸾刚进来,底下就有伶俐的小厮爬上楼来,登登登登,跑得麻溜至极:他识得向繇,自然知道打头的辛鸾是贵客,大声一喊,清清楚楚喊,“客官~您请!”这里来的都是不喊朝职的,便是向繇他们也如此喊,他紧接着清清楚楚道,“紫骝、青骊、骕霜、乌骢、赤馼、桃花駓、绿駬、维胭……今天的都是名驹,您看看,您喜欢哪一个?”他嘴皮子贼溜,瞧着精力过人,让人喜欢。
    辛鸾恹恹了一路,此时可算提了些精神,但是亲自下场就算了,有点怕马,训不了这个,只说,“只来看看热闹,你且忙去。”
    他寻声过去,只觉得里面热闹非凡,走出一个长长的甬道,才看到二楼环出一个巨大的看台,无数人手握金纸,兴致勃勃地解说下注,一个大嗓门扯着脖子在喊:“要到寅区了!要到寅区了!乌骢!快啊!快冲到武道衙门!”
    这样的兴奋实在是难能可见,不像是驯马,倒是像赌博。
    辛鸾好奇,走过去也去看那热闹。
    可这一看可真是骇然,下面的哪里是驯马,下面也根本就没有马!而是两个人带着面具的男人正骑在两具白花花的肉体的,扯着他们的头发,边往前走边往前用力猛顶!
    就在他的震惊之中,他身边的客人猛地洒下一叠金纸下去!
    “维胭!疾驰!疾驰!快冲过它!冲啊!”
    只见那骑在“维胭”身上的人左右手一举,“啪啪啪!”地脆响接连打在身下的屁股上,“维胭”肉浪翻涌,压着身下粗厚的麻绳连滚带爬地猛快走了几步!
    上面的押注的几声呼哨,金币银钱雨忽地像不要钱一般洒了下来,驯马人受此鼓励,顿时像是魔怔了一样,两手开弓,疯狂地抽打在那少年的屁股上!
    辛鸾一骇。
    那一刻,他知道什么是交媾了。
    带面具的男人每一次抽打都都露出他们连接的下体,嵌合着,像是春天里撕咬着分不开的狗儿,而被骑在身下的人来了劲,一边叫一边往前爬,嘴里做的,是一声声驴马般的嘶鸣,待压上绑出绳结的粗绳,那马儿顿时浑身绯红,淅淅沥沥的声音混合着抽插声和欢呼声,那马儿的跨间剧烈的抖了抖,柱状的水柱顿时喷溅了出来,洒了满地的红毯上!
    “诶!躲什么。”
    向繇却在他后面不轻不重地撑住他的腰,“殿下,稳住。”
    第122章 合意(12)
    “诶!躲什么。”
    辛鸾猛地一推,向繇在他后面不轻不重地撑住他的腰,“殿下,稳住。”
    操!这怎么稳住?
    辛鸾就要说不出话来,“南境……你们,你们怎么……”
    人声鼎沸中,向繇没有听清他的话,却低头而笑,“殿下害羞什么?食色性也,人之大欲,不然您打哪儿来的?靠先帝的念力吗?”
    辛鸾眉头一锁,他不喜欢向繇拿自己父亲开玩笑的口气。
    底下的两匹“马儿”已在“武道衙门”相遇而撞,那“小母马”更凶悍,在急鞭之下猛地将那匹肤色嫣红的“小公马”撞倒,二楼只听“乌骢!乌骢!”之声轰然而起,二楼的楼板就要被人踩塌!
    “此地主人是谁?怎地非要办这等众目睽睽之事?还要引人争锋下赌?”这当众宣淫,辛鸾越发看不得,几乎是有些扫兴地说道。
    向繇瞧着他模样却搭上他肩膀,“这般较真儿做什么?不过嬉戏罢了,谁还没个消遣?”
    “拿别人来消遣?”辛鸾不能理解,“若要向副下台去,众目睽睽,向副肯嚒?”说完辛鸾也一愣,印象里好像向繇和申睦还真干过类似的事情。
    果然,向繇不以为忤,心胸就快填进大海了:“肯啊!你且把主公喊回来,我又不是没做过!”
    此人脸皮太厚,直接在他面前言和申睦的情事,辛鸾败退,无话可说。
    徐斌往前走了几步,凭栏而看,很是感慨,“这里的女子倒是漂亮!”
    这是识货的。
    向繇立刻接话,“那是!夏舟精心养出来的女孩!”
    徐斌一听说是熟人,眼睛登时亮了:“这是夏舟的产业?”
    向繇笑了一下,“之前是,不过夏舟前段时间跟人打了赌,把这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