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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崔贵妃忍着气,佯作贤惠地说:“这不是用完晚膳出来走走消消食吗?连日不见陛下,臣妾心里惦记得紧,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边,却没想见到这样一位美人……臣妾好生好奇,这位妹妹是谁?”
    怀袖腹诽,妹妹什么妹妹?我年纪比你长好几岁呢。
    萧叡自然不可能介绍给她,但也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不是什么妹妹……不过是在这避暑山庄的几日无聊,我见她有几分有趣,让她陪我,不会带她回宫。”
    崔贵妃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许多,这下算是放下心来,哦,连带都不带回去啊。那就真的只是个打发时间的玩物而已。
    玩物就是玩物,看来陛下还是有分寸的,连名分都不屑给。
    不过见陛下护着她,依然十分碍眼,陛下待她都未曾如此亲密……她再想想,大抵因为她们身份不同,她是尚书之女,陛下得以礼相待,才不是如个玩意儿一样随意地把玩。
    崔贵妃又问:“哦,这样啊。陛下现下这是要带这位妹妹去哪?”
    萧叡实在不耐烦哄她了,道:“你从绮望阁散步过来应当已经消食消完了吧?也该回去歇息了。”
    崔贵妃脸上的笑容一僵,又问:“那陛下明日来绮望阁吗?”
    萧叡敷衍道:“若有空便去。”
    说罢,不再理她,携着怀袖离开了。
    萧叡去握怀袖的手,手心全是汗,笑道:“这被吓得冒汗了?”
    怀袖无奈地说:“倘若被贵妃娘娘发现是我,我便直接走那边,从湖上跳下去。”
    萧叡哈哈大笑:“无事,你若跳下去,朕就跟着跳,把你捞上来。”
    这要不是因为萧叡现在是皇帝,怀袖真想对他翻个大白眼。
    萧叡谁都没带,就带着她一个,上了山庄中最高的登月楼。
    旁人全都不在,只有他俩。
    并无丝竹音乐之声,楼里静悄悄的,萧叡从背后抱着她,一道站在栏边,浸凉的夜风吹拂而来,怀袖身上这身衣裳轻薄,被吹得有点冷。
    这是在四楼,得有两丈之高,她情不自禁地低头看一眼,高的有些头晕目眩,想,若是她失足跌下去,一定会摔成一滩烂泥吧?
    萧叡吻了一下他的耳边,柔情轻声道:“袖袖,你看。”
    怀袖抬起头的瞬间,见到烟花蹿上夜空,如珠帘焰塔,星火流空,闪闪羞明。
    这场烟花表演是萧叡特意吩咐准备,比先前那一场更加盛大华美,有过之而无不及。
    避暑山庄的嫔妃们谁都没有事先听说今晚还有一场烟花表演,才躺下,听见放烟花的声音,纷纷穿上衣裳,走到院子里,或是打开窗户,眺望夜空。
    烟花表演重大,在此处除了陛下无人可以命令。
    是陛下心血来潮?还是特意为某个人而放的吗?假如是为了某个人,那么,这场烟花是为谁放的呢?会是那个被陛下藏在沧浪屿中的美人吗?
    圣宠至此,着实叫人心生畏惧。
    怀袖心想,萧叡该不会要她作诗吧?她可不会。
    萧叡问:“好看吗?这是朕特意为你放的。以前我们只能躲着偷偷一起看,现在朕却可以带你站上最高处一道看了。”
    是吗?她什么时候求过吗?怀袖茫然,她数着放了那几道烟花,每道要花费多少钱,一道一道,累积成一个可怕的数字,顿时叫她觉得头大。还不如直接把钱给她呢。
    飞檐下,风铃随风摇晃,叮叮当当。
    萧叡把她翻出来,面朝着自己,问:“袖袖,朕可以亲你吗?”
    怀袖依稀有些记起来了,她轻笑了一声,抬眸望向萧叡,眼眸冶艳之极,慵懒地道:“陛下,您亲完,可以放我回宫吗?”
    萧叡吻她,吻完才说:“不行。朕现在是皇帝了。”
    不过也没几日了。
    怀袖与他好说歹说,只再留一日,后天便得放她回京,去向太皇太后复命。
    萧叡知道她刚从山林中回来,被拘在小院子里,颇为难受,想要带她泛舟游湖。
    怀袖寻思着她可没说,这人想一出是一出,她却也只好奉陪了。
    两人搭一艘乌篷船,怀袖穿件月白交领裙子,戴着纱帘竹笠,拎着裙子,跨上了船,她许多年没坐船了,甫一上船,被摇晃得害怕了一下。
    萧叡紧随其后,跳上船板。
    萧叡自我感觉良好,觉得甚是有情趣,道:“朕使人去你老家打听过,你家附近也有个湖,一到夏日便开满了荷花是吧?”
    提起家乡,怀袖便心痒痒,忍不住说:“是,我娘以前就带我去摘过,荷叶可以做荷叶饭,莲子就拿去煮莲子汤,荷花也能做成荷花酥……”
    说完,她立即后悔,果不其然听萧叡道:“那你摘一些,今天做给朕吃,明日你就抛下朕回宫去了,朕就吃不到了,好不好?”
    怀袖:“……奴婢晓得了。”
    于是让船夫摇棹去荷花之中。
    摘了一大捧荷花、荷叶、莲蓬,堆在乌篷下。
    怀袖的手指都沾上了绿汁,她坐在船头,若是忘掉身后的萧叡,倒也有几分惬意,百无赖聊之下,她轻唱起幼时听母亲唱过的江南小调,闲歌欸乃。
    萧叡听她唱歌,听得入迷,心下不解,为何怀袖随便哼几个调调都那么动听,让他觉得神怡心静。
    乌篷船悠悠摇回岸边。
    怀袖起身想要下船,船靠岸时重重晃了一下,她脚下趔趄,一不小心摔倒跌坐,摔在在荷花莲叶之中。
    萧叡笑话她一声。
    怀袖有些气恼地回望着他,萧叡觉得心生蜜意,觉得她这样好生可爱,俯身下去:“这是哪来的采荷女,生得这般标致?”
    怀袖怔了怔,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公子想怎样?”
    她的眼眸明亮,似是莲叶上映着天光的露珠一般,萧叡看一眼,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情难自已。
    船夫和侍卫都不知去了何处。
    炽热午后,莲池之畔,船上只剩他俩,乌篷船轻轻摇晃,荡漾起微微涟漪。
    萧叡算是玩了个尽兴。
    隔日一早,天还未亮,怀袖便起身,悄悄从后门离开,搭上一辆马车,回宫去了。
    京城。
    皇宫。
    怀袖已换回她的女官服,在宫门下了马车,由小轿抬着回尚宫局。
    椅子还没坐热,便有慈宁宫的宫人前来,说是太皇太后传召于她,怀袖无有不从,即刻起身去慈宁宫。
    第24章
    太皇太后迫不及待要向怀袖询问幼子顺王在仙隐山上的情况。
    她老人家如今越看怀袖越顺眼, 一直知道怀袖能干,没想到真能把她最不听话的小儿子请下山。
    怀袖道:“非我功劳,不过凑巧而已, 顺王殿下原就打算下山为您祝寿, 根本无需人去劝。”
    然后怀袖又与太皇太后讲了一些道观里的事情,引得太皇太后听得入迷。
    先前她也曾让人去请过这个小儿子, 可从未有人像怀袖这样, 仔细地观察了那么多鸡毛蒜皮的琐事与她汇报, 她倒是头回听说那仙隐观的后面都有哪些野花野菜,林中种了哪些果子,有哪些树木,那里的水是怎样的, 石头是怎样的,有什么小动物,观中有哪几个小道童, 都是什么身世, 他们每日要做些什么,有什么乐趣。
    听得她嘴角的笑就一直没下去, 津津有味,也想跟她小儿子一道上山住去了。
    怀袖说着说着,还掏出一本书,道:“顺王殿下还借了我这本书,让我带回来看。”
    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接过书,拿给太皇太后过目。
    发愣的太皇太后回过神,接过来,翻看了下,也不是稀罕的书, 不过她的小儿子,竟然主动给了别人东西?此事却很稀罕。
    太皇太后把书还给怀袖:“他借你的,你就收着吧。这他既说的是借……应是要你还的吧?哀家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上山请他,不但没被撵下山,还被准下回再去的人。呵呵。”
    怀袖道:“兴许是怀袖也仰慕道法自然吧。”
    待怀袖走后。
    太皇太后与身边最器重的陆嬷嬷商量:“你看平哥儿待怀袖是否有些不同?”
    陆嬷嬷道:“瞧着确是与以往不一样。”
    太皇太后有一心事,她年岁已长,将来更加无法看顾幼子顺王,顺王一生未娶妻,也无侍婢,似乎生来就无情无欲,十几岁就上山,说是寻仙问道,她觉得就是躲懒偷闲。
    到这个岁数,她也没办法强迫顺王娶妻,合适的女子大抵也没有想嫁他的,以前也不是没逼过,可是一逼,他就直接躲进山里不出来,根本逮不住。
    可她实在不忍心看到顺王真如此孑然一身,无子无后,他大哥已经去了,他现在就是还俗下山娶妻生子,应当也不会再被忌惮,实在不行,收个侍妾,留个孩子总好。
    这个念头许多年来一直盘桓在她的心头,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且也无法让顺王乐意。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顺王愿意接近的女人,太皇太后心下有几分意动,是不是能让怀袖去伺候顺王。
    怀袖除了出身低点,什么都好,知书达理,美貌稳重,出身低也没事,左右也不是要当顺王妃。而且年纪也恰好,不算老,也不算太年轻,正是个合适人选。
    且先前听说怀袖本来就想出宫嫁人,只是她家里人都不在了,无处可去,也没有合适的人家向她提亲,这才耽搁下来。
    太皇太后将这个想法说给陆嬷嬷听:“你觉得怎样?”
    陆嬷嬷道:“一切都好。只看皇上放不放人了。”
    太皇太后颔首,皇上很器重这个女官,如今后位空悬,没有皇后管理后宫,正是因为有怀袖在,这才井井有条,没有乱了套,道:“那孩子是很能干。”
    怀袖回到尚宫小院,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雪翡翠这两个小丫头一边伺候她洗澡,一边与她说:“……吓死我了,姑姑,那天陛下突然回宫找您,我们还在睡觉,被人从被子里拎出来,问你去哪了。”
    怀袖笑了两声:“哈哈哈。”
    雪翡着急地说:“您还笑!你赶紧给皇上去一封信,告诉他一声吧。真太可怕了。”
    雪翠敲她脑袋:“你傻不傻?皇上现下肯定已经知道了啊。”
    怀袖在外面玩了一趟回来,虽说中途出了点意外,但好歹透了几口气,现在又回宫,反而觉得比在那甚么避暑山庄要自在。总结便是,只要萧叡不在,她便自在。
    趁萧叡还没回来,她还能再歇一歇。
    《玉房经》她已经翻读学习得差不多了,明显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其中有些技巧,用在床笫之上,倒是屡次让她握住了主导,于此事上,也能让萧叡早点完事儿放人。
    又看顺王给的《庄子》,她随意翻一页,看到一段广为人知的话: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以前便读到过。
    常有人引以为感动,觉得这两条鱼在泉水干涸的情况下,还互相濡沫,是为仁义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