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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舟在国外住了那么多年,早就和国内的同学断了联系,偶尔联系的不是同行、世交,就是后来同样出国了的高中同学。对于这些高中同学们来说,大家最后不是成了校友,就是在酒会上偶遇。这其中的绝大一部分学成后都留在国外成家立业,少数几个看破红尘,目前还在环球旅游。
唐舟那条定位国内的朋友圈底下,不少人问他是不是回国创业了。
A说,你又去哪儿发财了?B回复A说,你以为人家还跟我们俩似的给别人打工啊?C则直接回复唐舟说:真的假的?!
以上ABC就是当年那三位和唐舟一起窝在图书馆里开发软件的大学同学。
软件被收购以后,A拿着这笔钱在纽约市中心买了套公寓,剩下的则全买了彩票。彩票虽然一分没中,但是光靠那一套豪华小公寓,他都能将本金翻上三番。
B是省里的理科高考状元,出国时负了不少债,他拿这笔钱还了债,剩余的都存了银行。尽管嘴上老说着打工打工,其实光吃利息都够他一家三口/活一辈子的了。
C自己本身条件就好,干起活来一人顶仨。这五百万被他拿去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问他为什么,他说他爹让他这样搞,以后方便建立人脉。
毕业典礼的当天,B泪眼婆娑地感叹道,以后咱们四个人必须得常聚啊,咱们也算是共富贵过的人了,以后还得一起共富贵啊!A一晚上没睡,刚从狐朋狗友家的沙发上爬起来,换了博士服就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差一点被保安拦在入场口。此时他人虽然坐在操场上,其实压根没醒。C翘着二郎腿,有点犯烟瘾,他挠着自己的脖子说,这校长怎么屁话这么多?唐舟则被兄弟会的朋友们拽到后面拍合照去了。
大学一毕业,四个人各奔东西。你参加你的慈善晚宴,我过我的三点一线。当年一起窝在图书馆角落的迷你会议室里晚上奋战、白天昏睡的的日子似乎并没有在脑海里留下多少印象。
唐舟在进夜店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微信。B的口吻怎么看都有些奇怪,他便没有回复。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刚进门就被人群堵在了原地。夜店里人满为患,头顶源源不断的彩色纸屑正暴雨似的往下坠。
工作以后社交圈就不一样了,不比大学时的兄弟会。兄弟会里鱼龙混杂,四五十个男学生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唐舟的室友既有身负十几万美金学生债务的,也有姓氏被列在福布斯富豪榜之上的。尽管前者少之又少,但是身负高额债务,每周除去上课,除去三十几个小时的打工时长,还能有精力参与兄弟会活动的人,毕业以后过得都不会太差。进了兄弟会,只要情商没有低到令人发指,人脉和资源便极其容易积累。
进了公司就不一样了,进过兄弟会的绝对不会主动提起自己大学时进过兄弟会,毕竟美国人自己都对此存在偏见。要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同事们免不了会给你打上花花公子的标签;不过要是两位校友误打误撞地发现了对方的身份,那情况又不一样。我帮你一把,你拉我一把,即然咱俩进过同一个兄弟会,那么咱俩就是永远的brother。
唐舟的公司每月会有几个时段不同的happy hour,即酒吧会在黄昏左右的时段向客人提供价格优惠的酒水。普遍来讲,三十岁以下的单身人士会错开三十岁以上的happy hour。唐舟偶尔在找不到人出来玩,得半夜一个人去曼哈顿喝酒的时候,就会在酒吧里挑上一小桌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人,然后给他们买上一圈shots。酒喝完,人家就拉着他一起玩儿了。因为互不相识,所以掏心掏肺,就差把自己的家庭住址报给他了。
倒不是为了约炮。在纽约,性和爱永远不是首要。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并不适用,主要还是太吵,点酒都点不明白,明晃晃的灯球闪得唐舟不禁眯起了双眼,不过没一会儿他身旁就多出一位主动挽住他胳膊的女人。女人一手提包,一手拿了个玻璃酒杯,身穿一件黑色的蕾丝条带。因为鞋跟太细太高,靠在他身上也站不太稳。
唐舟发现她晃晃悠悠的,于是一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另一只手握住她空出来的那只手,绕过自己的肩膀。女人便顺势勾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问,“女朋友不会不高兴吗?”
唐舟捧住她的背,低下头说,“不告诉她不就好了?”
女人眼睛一眨,眼底流光波动,她搂住唐舟的胳膊,伸出一只食指朝远离中央舞池的方向指了指。周围的人群已经蹦起来了,走路十分不方便,而且还十分容易被踩。唐舟一手护着她,一手拨开人群,每走几步都要向她确认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确。不过离开最为热闹的舞池以后,人流量极速减少,女人踮着脚朝四周张望了几次,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朋友,她高呼一声,紧接着两只胳膊都缠上唐舟的手臂,带着他走向自己的卡座。
卡座的沙发上同样坐了一圈人,其中女性偏多,见着唐舟以后就开始大呼小叫地起哄。
“有这么帅吗?我刚来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高兴呀?”
说这话的正是陈原,他身侧的女人往他肩膀上轻拍了一下,娇嗔道,“帅哥当然是越多越好咯。”
陈原坐在沙发一角,右手架在身侧姑娘身后的沙发上,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着他。因为环境太黑,尽管表情十分认真,陈原实则根本没有认出他来。唐舟也没好到哪里去,陈原招呼他坐下,结果他在陈原身边坐了近一个小时,真心话大冒险都玩过四五轮了,才开始觉得身边这男人的侧脸有一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