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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是谁?”
“是你们。”
“是我!”唐太太厉声打断,胸口起伏不定,高高在上地朝唐舟的头顶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臂往屋外走,“一会自己把这些垃圾收拾好扔了。”
唐舟蹲在地上将积木一个个捡起,收集在手心里,接着听到妈妈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唐先生并不赞成这样的教育方式,可是他说话慢吞吞的,从来就只有被骂的份。
才刚上小学的唐舟,半夜里再一次被屋外摔东西的噪音惊醒,阿姨似乎又被妈妈弄哭了。他从床上爬起来,趴到窗沿边上,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五根指头慢慢舒展开。
父母手中的红线自始至终都连在一起。因为孩子,因为家庭,因为无法割舍的利益交换,和红线相连的对方永远捆绑在一起。无论生老病死,都要在一起。也许婚姻不过是一场人造幻觉,可是仍然有许多人上当受骗,大多是因为沉没成本过高,或者仅仅是为了服从社会法则,到最后都演变成了心理骗局。
唐舟突然一手拽住了半空中的红线,使劲向后拉扯。线紧绷着,刀片一般锋利,好像随时就能划破自己的手掌心,他却不为所动,又将线在手掌里缠了一圈。
一道几不可闻的崩裂声后,唐舟长舒一口气,他松开手,仰起头,目送线的另一端从指尖滑落,消失在无垠的夜空中。
那时他年龄尚小,便已在心中许愿。他想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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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舟:我坑我自己
第43章 后遗症
43.
唐舟吃止疼药将近有十年了,出国前接触不到,加上唐太太喜欢翻他的书包、衣柜,就算买到了也不好放;出国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无论大病小病,美国医生喜欢首先给人开上一剂止疼药,唐舟第一次吃了半片,半个小时不到,人就舒坦了。
可是医生并不好约,为了一次十分钟的复查唐舟往往要排上几周乃至一个月的队,他的学校离医院又远,开车来回打底一个半小时。他平时没有这么多时间,拿不到处方药以后就在学校附近的药店里对着Google图片,看到什么买什么。那会儿他还没到二十一岁,有些药药店不给卖,他就花钱让同学去帮他买。唐舟似乎一点没有想要根除头痛的想法,他永远只想着缓解当下的痛苦,这导致他吃得越来越多,频率也愈发高了。研究生毕业时,他所担心的已经不是对镇痛药物的过度依赖,而是他所能购买到的药品已经难以抑制住他的头疼。
唐舟的症状并不轻,一周起码要占去四天,严重的时候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半个头都疼,说话疼,喝水疼,走路快些了也疼,就像有人用羊角锤勾住他的神经,搅意面一般反复翻搅。有时候晚上运气好,他难得可以睡个好觉,第二天起来却又瞬间被打回原形;就算刚起来时没有发作,他仍然会控制不住地感到无比心慌,生怕它随时复发,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复发了,还是焦虑所致。
唐舟去医院做过好几次脑部CT,医生也查不出来病理,只是说,你这是神经性头痛……要不我给你换种止疼药吧?
唐舟揉着眉心,鼻尖冒着虚汗,闭着眼说,谢谢。
唐舟开始工作以后,服用的药量便更大了。有一天唐太太说要来美国旅游,他看了一眼信息,没有回复,结果周日一打开门就发现她站在自家门口。
“你怎么来了?”唐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怎么?不欢迎我啊?”唐太太推开他,径直走到客厅里坐下,“你该干嘛干嘛去,用不着管我。”她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几袋红枣和真空包装的茶叶搁在茶几上,斜着眼瞧他,“还站着干嘛?”
唐舟没法补觉了,这会儿只能起来工作。他躲进书房里,工作了不过十来分钟,唐太太便搬了个椅子跟进来,坐在书桌边,煞有介事地握着手机打开微信,“借一下你的台灯,客厅太暗了。”
唐太太不懂英文,却盯着儿子的电脑屏幕看来看去。唐舟被她盯得浑身不舒服,像有蚂蚁在后颈上爬。
“我就看看而已,你那么紧张作什么?”唐太太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她侧头打量起自己的儿子,却笑容一滞,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唐舟正在做数据,冷不丁就被她揪着耳朵转过脸去,“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唐舟头向后微微一扬,从她手中逃脱。唐太太一怔,儿子的反感表现得未免有些太过明显,她心有不甘,却仍然镇定自若地收回手,“啧啧”两声道,“跟你说了早点回国吧,你在外面受这些罪干什么?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
唐舟在外念了六年的书,这期间唐太太没有来过美国,更是从未表现出兴趣,却偏偏挑在他开始工作以后才过来。这事本身不巧,巧的是唐舟上周才参加了同事的庆功宴,上周才听到老板那句意味深长的:还是你适合一些。
他明白了母亲的来意,扭头看向电脑屏幕,不再看她,冷淡道,“你不用管我。”
唐太太向后靠在椅背里,笑道,“嘿,你这话说得可真有趣,你是我儿子我不管你管谁?啊?你倒是说说看?”
唐舟没有答话,而是当着她的面调出时间表看了一眼,接着站起身说,“我出去工作了,今天约了同事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