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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
警察们就像那赐予键陀多一根蜘蛛丝的佛世尊, 而他则是不知道蜘蛛丝尽头在哪的键陀多,到底能不能获救,能不能离开地狱他不知道。他感受到的只有那摇摇欲坠的蜘蛛丝以及在后面同样拽着蜘蛛丝像要把他重新拉回地狱的“恶”。
等待,等待正义到来。
他心里只有仇恨, 让他如何等待?
大不了同归于尽, 反正另外一个世界里有人在等他。
他将成为自己的正义,与恶对峙。
**对峙2(赎罪)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下这样的狠手?还不是他们想追你,乐民拼死拦住他们,他们才会往死里打他的!”
[对不起, 我真的没想到他跟在我后面, 我没想到你们警察会做到这种地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他, 我……就是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我的罪孽。]
“你知道铁棍打在人身上有多痛吗?”
[我知道啊……就是因为知道才想逃,就是因为痛才想活着,无论如何都想活着。铁棍打在人身上产生的绝望就像是在你面前把心脏挖出来、然后切片,比起疼痛,死亡给予的不可逆感强势得如同海啸,逃无可逃。]
“你知道他的遗言是什么吗?他让我救你啊……”
[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可就算是不值得,他还是救了我。他怎么那么傻呢……傻到我都来不及后悔人就没了……我太懦弱,懦弱到满脸写着“救我”,所以他才不得不冲上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为了你命都没有了,可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走出来了啊……”
[我没有走出来,我怎么可能走得出来……我只是,只是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一直在后悔,一直在假装坚强。从江乐民警官牺牲以后,我最轻松的时候,是你指着我骂的时候。]
“你一个想当然就把人害死了……为什么你要自己去报仇……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们……”
[我要是知道那天不止我一个人,我一定不会冲动!可是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怎么就不知道呢啊?我怎么可以不知道……]
“我们不是贪生怕死,我们只是需要证据……你们怎么就不能多给我们一点信任呢……”
[对不起,我愿意为此负责。请原谅我的不信任,然后相信我一次。]
**对峙3(担当)
徐家时说赎罪是真心的,说想代替江乐民当两位老人的儿子是真心的,说筹医疗费是真心的,说给他们养老也是真心的。
可他没有文凭,没有才华,没有好的工作经验,他拿什么来实现他的承诺?
他需要钱。
兜兜转转到头来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
脑子一热,徐家时一连买了几份意外保险。
他很怕,但是这次他不想再退缩了。这一次的死亡可以换来很多钱,这些钱可以帮到江乐民的父母,是有意义的。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还不清。他还欠江乐民的朋友,尤其是江安。他害死的不仅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恩人。
他必须做点什么弥补。
徐家时想了很久,发现能拿出手竟然只有少年时期跟母亲学做的小吃。这些年偶尔想念家乡的时候,一家人就一起做着吃,手艺没有生疏。
为了不让人看出是那种“告别”,他还编了个借口,说是找他们尝尝味道,他想开店。
想来,他虽然遭遇了很多不幸,却拥有过很多幸福的时刻。
比如,看他们每个人都夸他做的小吃好吃的时候,以及不久后江乐民父母拿到赔偿金的时候。
但大抵是命不该绝,又一个识破他不想死的人出现了。彭泽锋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几句话就把他的阴霾给挥散了。
他可以活着继续赎罪,直到江乐民的父母原谅他,看他们过上好生活。
他带着彭泽锋的资助来到了江乐民的家乡。这不是一个富裕的地方,但民风淳朴,就算是他这样的外来人也受到了欢迎。听说他准备在这边开小吃店,孩子们都高兴得不行,奔走相告,第二天就都聚集在了他家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开店。
徐家时哭笑不得,在孩子们热情地带领下买齐了材料,先给他们做了一些。
开店的事要提上日程,可最重要的还是江乐民的父母。他偷偷打听了一番,然后摸到医院悄悄地交齐了费用以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住院费,才开始为开店选址。
他其实很想去照顾两位老人,可他不敢。先不说他身份尴尬,就算他只是个陌生人,这样突然出现介入别人的生活也很冒昧。
只好和早早与他打成一片的孩子们一起,捣鼓开店的事。
有了当地人的帮忙,店铺很快就弄好了。
孩子们有事没事总爱拿着零花钱到他店里买东西,然后欢天喜地地离开。
这一天天地看着孩子们幸福的笑脸,徐家时也生出了些勇气。在一天收店后,他不断告诉自己不过是被打骂几顿,总能得到谅解的,接着整装出发。
令他没想到的是,老人家早就知情了。
见到他第一面,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道:“好孩子,你妈妈她醒了。她想见你。”
我们都想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蜘蛛丝的典故出自芥川龙之介的《蜘蛛丝》,在那里键陀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最终还是落回了地狱。徐家时与他不同,但在某些地方又极其相似,所以我用他做了类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