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第二日,郁烈是在一阵长鞭破空声里从入定中清醒过来的。
“咻——啪!”“唰!”“——锵!”
你来我往的兵刃发出清脆的交错声,郁烈有几分好奇地走到窗边一看,是一个身着黑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的女子正在院中和旭凤过招。
郁烈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从窗边走开了。这房子周围并没有布下隔音结界,因此虽然他坐在榻上,仍然能将下面的声音听个一清二楚。不过这几个人的对话还有点意思,他也没有嫌吵,就那么闲闲散散地歪坐在榻上,一边听下面的八卦,一边在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右手不自觉地轻轻在左腕上摩挲。
过了半晌,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润玉推门而入,发现郁烈正以一种十分端正的姿势打坐。
“别装了,我知道你早就清醒了。”润玉戳穿他的伪装,“快过来吃饭。”
郁烈惊奇地睁开眼,“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在窗户边上看到你了。”
“好吧。”被戳穿的郁烈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他下了榻坐到桌边,“但是我可没有偷听你们的谈话。”
润玉说:“对,你没有偷听,你是光明正大地听。”
郁烈:“……”
他机智地转移话题:“刚才那个女子就是魔界的公主?”
润玉也没有继续拆他的台,“那是魔界的鎏英公主。”
“长得挺好看。”
这个评价真是又耿直又肤浅。
郁烈又补了一句,“但还是比不上真真。”
“你和你妹妹感情很好。”
郁烈一面慢悠悠地吃饭,一面说:“感情多好倒是算不上,我也是实话实说。真真聪敏伶俐,心思玲珑,我不止觉得这位公主比不上她,就算是火神殿下,也不及她。”郁烈顿了顿,补充道,“当然,真真毕竟年纪尚幼,还比不过你。”
润玉笑道:“你看自家妹妹,自然哪里都好,但旭凤可是天界战神,哪里比不过她?”
“战神?”郁烈不以为然地反问一句,“若是全力以赴,你恐怕也能和他打个平手罢。”
润玉只是笑笑不说话。
郁烈吃完早饭,旭凤和鎏英似乎在商讨怎么从魔尊手里借出陨魔杵,他们两人无事可做,便站在窗前喝了一会儿茶,不多时,就看见锦觅跑到了楼下院中,凑到魇兽旁边,一会儿戳戳一会儿摸摸,一人一兽玩得十分开心。
润玉远远看着锦觅,神色柔和。
“你很喜欢她。”郁烈说。
润玉微笑道:“你不是也挺喜欢她的吗?”
郁烈道:“我喜欢她,和喜欢魇兽,喜欢小花小草没什么不同。你和火神不一样。”他看了看仍在院中玩耍的锦觅,“我看这小姑娘天真懵懂,似乎还不知情为何物。你若喜欢她,可要早些下手,免得被火神拢去了。”
润玉怔了一下,似是意外郁烈的敏锐,但最终还是摇摇头,“我的确很喜欢她的天真活泼。天界九重云阙,高高在上、规矩森严,千百年如一日的寂寥冷清。如今多了一个她,倒好似多了许多色彩。只是你说的喜欢,我也未曾奢望。这几日,你也看见了她与旭凤打打闹闹,她……并不是可以属于我的——我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朋友罢了。”
郁烈道:“感情要是能论先来后到,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求而不得了。”
“你说的也对。”润玉道,“不过你刚才应该也听到了,我已与水神长女有了婚约,便不能再染指不属于我的东西。”
郁烈无言以对、无话可说、恨铁不成钢,“是是是,水神长女是属于你的。——润玉,有时你就是太端方守礼,叫人说你什么好。”水神要是一辈子没个孩子,还得连累夜神一块儿孤独终老?就算凡间的娃娃亲,那也得有了娃娃才能定亲吧?定亲对象连个影都不见,那还娶个鬼。
这婚约定的荒唐,偏还有傻蛋要一棵树上吊死。
若是本身无心与此也就罢了,比如说郁恒一定就很喜欢这样的空头婚约,于自己而言没什么损失,还可以挡住宗室的催婚。但润玉不一样,他明明还是渴望有个人能陪伴自己啊。
润玉淡淡一笑,他何尝不知水神风神感情淡薄,水神长女也只不过是个虚名。只是这是父帝亲口定下的婚约,是为数不多的名正言顺属于他的事物。他将这些念头抛开,看着郁烈道:“其实这样也很好。这段时间有你陪伴着我,我已经觉得不再如过往一般冷清。——镜城,谢谢你。”
好个鬼。郁烈拍了拍润玉的肩膀,到底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明白那种感觉,因为从没有得到过,才不敢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对可以属于自己的更加珍视。
“不说这些了,”润玉放下茶杯,“明日我和旭凤一道去固城王府借陨魔杵封印穷奇,你可要与我们一起去?”
郁烈摆摆手,“我就不去了,我最不耐烦应付这些事情。我在客栈等你。”
润玉点点头,“也好。”
郁烈又看了看窗外,锦觅还蹲在魇兽旁边,试图向它推销手里的菜叶子,一派天真,无忧无虑。郁烈突然起了坏心眼,手一扬,将杯中的茶水变成朦朦细雾,又送了一阵风,让它全数刮在了锦觅身上。
“啊!”锦觅被突然出现的雾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果然又是大坏蛋站在二楼窗边,见她回头,竟还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小葡萄,多浇点水才能长得高,不用谢我了!”
“谁要谢你!你明明就是戏弄我!”
“我怎么是戏弄你呢?你这是狗咬吕洞宾……”
润玉站在一旁,看着楼上楼下两个人隔空打嘴架,眉眼间染上温和的笑意。
镜城,我并没有骗你。至少现在,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第二日,鎏英公主带润玉和旭凤去了固城王府,旭凤自然不放心锦觅和郁烈待在一起,于是把她也带上了——当然锦觅自己也很乐意就是了。
郁烈一个人悠闲地吃完早饭,然后离开了客栈。魔界没有太阳,略微有些影响对时间的感知。不过此时街道上已经十分热闹,大大小小的铺子都开了门,用各种手段招揽着客人,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郁烈在街上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只是在漫无目的的闲逛。
但是逛了不多时,郁烈就挑了挑眉——来了。
之前在街上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又出现了。
神识如涨潮的海水一般迅捷无声地铺开,在神识的世界中,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变成了一团团模糊不清的灰雾,其中一个缠绕着死气的身影就显得格外显眼。
郁烈转过身去,丝毫不加掩饰地用视线对上了那个人。
——一个假扮成小贩的老头。
老头也看到了他,心下一惊,明白自己已经被发现,转身就想跑。
郁烈负手站在原地,并没有要追的意思,但是交叠身后的手指轻轻一动,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琴弦被拨动了一下。
“嗡——”
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以他为中心,如水波一般蔓延开来。
街上的人依旧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而那个老头却肉眼可见地凝滞了一下。
“过来。”郁烈无声地说。
那老头就真的一步一步走了回来。但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绝对不是出于自身意愿地回来,倒更像是有人接管了他的身体,替他走到了郁烈面前。
“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郁烈笑着说,“你应该很高兴吧?”
老头一脸屎色,并不高兴。
但他的嘴巴也已经背叛了他,按照郁烈的心意回答:“高兴。”
自编自演自问自答了一番的郁烈也很高兴,迈着轻松愉悦的步伐将他带到一处偏僻的小巷。
小巷里乌漆嘛黑,左右都没有人影。老头嘴巴一松,感觉自己又能够控制自己的嘴了。
“殿下,大殿下,饶命啊大殿下!”他发出了情真意切的哀嚎,若不是他现在还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恐怕就要忍不住瘫倒在地了。
“怎么,看到我这么害怕。”郁烈笑了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跟着我,是要做什么坏事,嗯?”
“我,我——”老头瑟瑟发抖,抖来抖去都没有抖出背后之人的名字。
“怎么?想拖延时间?”郁烈语调轻柔,“是不是在心里衡量利弊得失?你在想,如果告诉了我,那人不会放过你;如果不告诉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两种选择都很艰难——啊,你现在又在想编个名字骗过我了——先混过眼前这一关,是不是?”
老头完全吓呆了。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对方竟然连他在想什么都知道。难道传言是真的?括苍君真的有一双恶鬼的眼睛,可以看透人心?
“恶鬼的眼睛?”郁烈啧啧几声,“真有想象力。不过我看人心,靠的可不是眼睛。——你知道哪些人最容易被看透吗?——蠢的,和快要死的。
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老头吓得快要晕厥,“我我我说!我全说!我是——”
郁烈打断了他,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再说,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积玉殿,让你来做什么?”
郁烈的语气很温和,但听在老头的耳朵里不啻恶鬼的耳语。他整个人簌簌地抖起来,颤颤巍巍地说:“一开始是,是陛下派我们来,来来寻找殿下,请殿下回去。后,后来太后娘娘把,把我们叫去……说要是,要是找到您,就,就……”
“就怎样?”郁烈很有耐心地问。
“就——就……想办法……除掉。”
“想办法除掉?”郁烈玩味地说,“派你们这些个老弱病残,来除掉我?——看来真真上位之后真的削减了她不少人手。”
“我,我都说了……求大殿下饶命啊……”
郁烈看了他一眼,搓了搓手指。
老头吓得站不稳,心中直道吾命休矣——冥界谁人不知,括苍君杀人之前有个小习惯,喜欢搓搓手指。他听到郁烈轻笑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身上骤然一松,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绑缚解开了。老头身上一软滚倒在地,抬头看向郁烈,惊疑不定。
“怎么?以为我会杀了你?”
“不,不,我……”
郁烈没理会他。换作过去,他一定会亲手掐碎这人的脑袋。那种温热的血在手上流淌的感觉,会很好地抚慰他心底的烦躁。但是现在,他心里一点不愉快的感觉都没有,在璇玑宫待了一段时日,他现在十分心平气和。
于是他又轻轻动了动手指,老头的双眼骤然无神,“回去冥界,把积玉殿让你做的事情告诉陛下。若陛下问起,你要忘记曾经在这里见过我,同时告诉她不必找我。”
“是。”老头恭敬地应了,转身离去。
郁烈丢开了麻烦,一身轻松,“解决完这些,又能得一段时日的安宁。——也该回去了,不知他们借到了陨魔杵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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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烈:戏精、搞事精、告状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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