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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锦

      “就是她吗?”洛璃几步走过来,看了看倒在草丛里的少女,抬头问裴秀。
    裴秀点点头,示意洛璃把玄觞扶起来,自己则掐了个法诀,抬手轻轻往面上一抹,灵光闪动间,整个人便变作了玄觞的模样。
    而后她复又抬手往真正的玄觞面上一点,将她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走吧。”做完这些,她才开口道。
    衣裙拂过草木的窸窣声逐渐远去,假山之后重归寂静。
    妖界来使的事情渐渐没再有人提起,仙人们每天忙于自己的职责,也就逐渐淡忘了那五十个舞姬乐师之事。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五十个人就在天界失去了踪迹。
    璇玑宫书房。
    “星纪与裴秀传回的消息。”郁烈将一沓纸递过去。
    润玉接到手中,看完之后便将这几页纸焚去,“妖王撑不了太久了。”
    “天界、冥界、魔界、妖界、花界、人界,”郁烈掐着指头算了算,“辞旧更新,天之大势。”
    润玉袍袖轻展,点点星光自他掌中逸散,如夏夜的萤火虫一般分合聚散,“你来看。”
    郁烈定睛看去。
    缩小版的六界疆域图闪烁着明灭不定的星光。
    “天界,冥界,人界。”郁烈念出了三处闪着金芒的界域。
    “生,死,轮回。”润玉亦说了三个词语。他望着面前这一幕星光,唇边含了点淡淡的笑意,“大道不孤、大道至孤。三足鼎立之势已成,此方天地可保万年无虞。”
    “那万载之后呢?”
    “阴阳轮转,生生不息——万载之后,自有新人新道。”
    郁烈笑道:“你真是生来就是做天帝的性子,若是天道有灵,定然也十分钟意于你。”
    润玉道:“若是天道有灵,你现在估计就要被雷追着劈了。”
    郁烈大笑出声,笑完一伸手,“走,有份礼物送给你。”
    冥界,坠星海。
    命盘依旧漂浮于海面上空,下连波涛上接苍穹的天门就立在命盘之侧。
    命盘上并没有人。自从冥界气运稳定之后,衣金娜便不再如过往一般每时每刻待在此处。
    郁烈与润玉并肩过了天门,再次踏上九州的土地。
    这次过来迎接他们的却不是谢仙草,而是一个长相灵动甜美的少女。少女引他们去小楼中登记,但写完名字出门之后,郁烈突然顿了一下脚步。
    “怎么了?”
    “……突然想起一点事情。”
    这时,远处有人遥遥唤了一声:“桃叶!”
    少女忙忙从小楼里跑出来,笑着对楼前两人挥了挥手,“两位请自便,我先走啦!”
    她提着裙子跑了,郁烈和润玉沿着山路缓步下山。
    走在路上,郁烈继续道:“你还记得水神萧湄的那个小师妹吗?”
    润玉点点头,“记得。”
    郁烈道:“白九瀛,白文秀——我之前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却又不记得在哪里听过。直到刚才在楼中登记,我才想起我们第一次来九州时,排在我们前面的那两个名字。”
    九州里甲寅三十二年九月初十,冥州。
    方婴  白闻秀
    “你觉得这两个是同一个人?”
    “就是一种莫名的直觉。”郁烈想了想,“我觉得这两个名字是同一个人。”
    润玉调侃道:“天机府少君居然也有依靠直觉的时候。”
    郁烈笑道:“一板一眼难免无聊,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朱武帝都。”
    朱武帝都,白水渡口。
    “阿姐!”河道上一艘小船驶过来,立在桥头的劲装少女笑着朝渡头上挥手。
    渡头上站了一个身着锦缎宫装的女子,斜挽流云髻,耳垂明月珰,她看着逐渐靠近的小船和船头上挥手的少女,欣悦却又不失端庄地莞尔一笑。
    不过片刻,小船靠了岸,少女付了船资,也不用别人扶,身手灵巧地跳上了渡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女子身前,“阿姐可是等久了?”
    女子伸手替她理了理散落下来的额发,温声道:“我也刚到不久。来,上车吧。”
    两个人便挽着手上了一旁雕饰精美的马车,车夫一声呼哨,拉车的马扬蹄跑了起来,马车便也渐去渐远消失不见了,只给渡口边的闲人留下了几分谈资。
    “那是裴王府的马车吧?”
    “是啊。”
    “那方才那个就是裴王妃了?”
    “大概吧?”
    “真是好气度啊……”
    马车平稳地驶过进城的官道。车厢很宽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中间的小桌案上摆着熏炉,丝丝缕缕的桃花香拂过鼻端,又从垂着珠帘的车窗中逸散出去。
    车厢里,虞云裳[1]问过小妹的近况,又道:“这次来帝都,可会多呆一段时日?”
    虞晚衣道:“这次我有一个月的假,专门来帝都找阿姐呢。”
    虞云裳笑微微地说:“好,那就在王府住下来。上次你不是说想去西山看落樱吗?过些天我带你去。”
    虞晚衣便挽了她的胳膊,道:“阿姐最好了!”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入了城。耳边传来街市上隐约的人声,马蹄哒哒地印在雨后尚未干透的青砖上。
    “不过说起来,前几日我路过白璧山,好似见到了裴王。生死经残卷出世,最近那边可乱得很。”
    虞云裳面上笑意不减,依旧温声温气地说:“朝堂有朝堂的道,江湖有江湖的道。他既然选择了后者,就随他去。”她说到这儿,神色多了一分微妙,“不过这次,他多半还是为了那个人去的。”
    虞晚衣十分有兴致地问:“是裴王的心上人吗?”
    虞云裳笑道:“他自然觉得是心上人,可在我看来倒是夙世冤家。”
    虞晚衣不禁也笑了,但又没忘了问一句:“阿姐,那你呢?可寻到心中那人?”
    虞云裳刮了刮她的脸,道:“促狭鬼。那些情啊爱的,我只愿这辈子都别沾染才好。我现在倒希望慕珩快些追到他那位冤家,我也好早点卸下这裴王妃的担子。”
    她这句话刚说完,突然一阵风吹过来,车窗上垂挂的珠帘被这一阵风扬起,啪地一下打在虞晚衣脸上,又猛地荡回去,一颗颗水晶玛瑙珠子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
    “哎嘿,哪里来的平地妖风。””虞晚衣挠了一下被珠帘打到的脸颊,正要再对虞云裳说什么,却听对方扬声对车夫道:“停车!”
    “是,王妃。”车夫手脚麻利,不过几息,马车便缓缓停在了街口。
    虞晚衣看着自家阿姐拎着裙子就要下车,心中虽然不解,却也跟在后面下到了地上。
    “阿姐,怎么了?”
    虞云裳却没有回答她,一双眼睛怔怔地望着一个方向。
    虞晚衣疑惑又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街口茶摊下,一坐一立的两个青年。
    [1]裳,音同“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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