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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子

      转眼又是立秋,暮雨纷纷,似乎比往年还透着几分冷寂。
    现在越州城沉家独大,不可谓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早些时候杨家躲回了滨州,还打算东山再起,一直暗地里搞小动作,被沉铎又锉了一顿锐气,算是彻底没了气候。
    据闻杨老爷在那之后便一病不起,紧接着蒋老爷也去了。
    作为杨家曾经的得意女婿,蒋成良按理该回去烧个纸的,不过刚分得了家产,又觊觎着鸿门,根本分不出神来。杨秀欣又刚刚怀孕,成日连床都下不了,更别提大老远去奔丧了。
    当初杨老爷不死心,暗地里对沉铎下手,被沉铎一口反咬彻底泄了气,沉铎虽然没有斩草除根,却将杨家的人都划在了黑名单上,他们若安分呆在滨州还好,举凡要离开滨州一步,没上路就会被赶回去。
    杨家落魄到滨州,也没剩多少家产了,加之后来招兵买马,几乎掏光了家底。杨老爷的丧事办完后,杨家就彻底成了穷光蛋。
    杨秀欣有两个堂哥,受不了在滨州的苦日子,就想来越州投奔蒋成良,一路上跟着乞讨的流民才混到了越州城,杨秀欣都差点没认出来。
    想到自己家往日的风光,杨秀欣也不免伤心落泪,忙让两个堂兄住了下来,想等蒋成良回来商量去处。
    杨家败落之时,蒋成良为了明哲保身,当即就回到蒋家当起了自己的蒋叁爷,更别说如今杨家落拓到如此境地了。
    “沉铎早就封死了杨家的路,你还收留他们,不是给我添乱么!过了今日就叫他们走!”蒋成良知道了,想也不想就下逐客令。
    毕竟是本家兄弟,杨秀欣也不落忍,犹疑道:“他们来的时候沉家也不知道,就让他们在你工厂里讨个营生,只要不提及也没人知道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只做生意不想招惹沉家,大不了你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回滨州过日子去。”
    杨秀欣见他满脸不耐烦,抿了抿唇,没再言语。
    杨家两个堂兄知道蒋成良没有收留他们的意思,也有些不忿。
    “哼,也不知当初是谁觍着脸倒贴我们家,现在我们落魄了,他倒撇得干净!”
    杨秀欣毕竟是嫁给了蒋家,现在蒋家也分得七七八八,大宅这边就是大太太和蒋成良说了算,她就是有心却也无力。
    “成良毕竟是一介商人,政界的事情他也说不上话,沉家既有意打压,他也没辙。”杨秀欣有心维护蒋成良,便把话说得漂亮了些,“这里有一万块,是成良叫我给你们,你们回滨州做些小买卖,只要不再从政,相信沉家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堂兄还能不明白自己这个堂妹是什么性子么,也不想令她为难,拿了钱第二天就走了,不过却没马上离开越州。
    “蒋成良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巴结大伯跑得勤,大伯死的时候可没见他吭一声!”
    “就这么让他把便宜占尽了,实在有些咽不下气!”
    两人商量了一顿,知道蒋成良现在巴不得跟杨家撇得干干净净,于是用杨秀欣给的钱,雇了几个混混乞儿,在大街小巷里散布蒋成良“知恩图报收留杨家”的事迹,然后拍拍屁股出了城,把烂摊子全留给了蒋成良。
    蒋成良正因为蒋学为弄的乱子头大,紧接着又被沉铎请去喝茶,从督军府出来时,脸色已是铁青。
    督军府尚有无定堂几个主事的,知道蒋成良意欲争夺鸿门,都想着要不要借此机会来个“渔翁得利”。
    “鸿门的势力越来越大,过几年若风头压过了无定堂,怕是要啃不动了。”
    “现在杨、蒋两家已经没落,韩家在平洲我们管不着,鸿门倒是可以考虑了。”
    沉铎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将脱下的白手套扔在茶几一角,对于几人的提议好似没听到一般。
    不多时,秦芹走了进来,将查到的消息告诉了沉铎:“是杨家有人跑到了越州想投靠蒋成良,不过蒋成良为了明哲保身,没有答应,这消息应该是旁人有意散播。”
    主事们闻言,都道:“看来背地里似乎还有不少人要对付蒋叁爷,少帅,我们不妨助他一臂之力,通过蒋成良之手拿下鸿门!”
    沉铎没有立刻回答,看了看秦芹带来的资料,才抬起头来,淡淡陈述:“沉家不能步杨家后尘。”
    此话一出,主事们也都沉默下来。仔细一想,蒋成良虽然容易拿捏,却也易生反叛之心,杨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无定堂和鸿门势均力敌,我并不打算打破两者之间的平衡,这话以后不必再说。”
    主事们闻言,都禁了声,心里暗暗琢磨着他们少帅跟蒋九爷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其实说起来,沉铎跟蒋楚风也并非什么生死之交,只是沉铎知道,有一个光明正大的敌人,远比那些看似与你交好实则冷不防要捅你一刀的好太多。蒋楚风虽然行事不羁,跟蒋成良比起来无疑算个君子了。
    近君子而远小人,古训自然不可忘。
    “蒋成良近日的风头太盛,难免会忘本,盯紧他一些。”沉铎交代给秦芹,却半天没听到她回应,偏头一看她耷着眼皮精神萎靡的样子,皱了皱眉,“秦芹?”
    秦芹猛地回过神来,看向沉铎有些迷茫,甩了甩犯迷糊的脑袋,绷直了脊背,“我知道了。”
    沉铎对她难得的走神讶异了一下,虽然不喜欢打听人的私事,可秦芹在他身边跟随已有多年,加之长辈之间的交情,所以等同于是自己的义妹。他挥了挥先叫几位主事自去办事,才轻声问道:“有心事?”
    秦芹摇了摇头,眼神却有些恍惚。
    沉铎偏了下头,瞅着她脖颈一处有丝质疑:“你的脖子——”
    秦芹忽然想到什么,紧张地捂了下领口,拿起茶几上的资料,朝沉铎颔首道:“少帅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沉铎没出声,看她脚步匆忙,走得左脚拌右脚,脸上带了一丝未明的笑意。
    那厢,蒋成良回了家,正在气头上也没去查到底是谁散播的谣言,只觉得是因为杨秀欣多管闲事才惹了一身腥,冲着她就发了一顿脾气。
    大太太为着杨秀欣肚子里的孩子,也得护着一二,劝道:“人又不是秀欣让来的,你冲她凶什么!”
    “要不是她把人留下,会给人捏了把柄么!”
    “身正不怕影子歪,你跟沉铎说清楚不就行了,他也不能平白冤枉了你,你语气气一顿不如去查查到底谁在外面胡说八道。”
    “沉铎拿我当犯人审!我的面子往那儿搁!”蒋成良气得在原地踱着步子,见杨秀欣只会哭,心里更加烦躁,摔上门就走。
    大太太回过头来,也不免责怪杨秀欣:“你也是的,好端端的留他们做什么,不知道现在什么形式么?”
    杨家败落了,剩的几个本家兄弟都被困在滨州,杨秀欣现在是孤掌难鸣,也只有抹眼泪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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