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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你还在勒托,这里是我家。”
    他双眸漆黑,睫毛长而不卷,平直细密,很长,柔软又无害。
    陆封寒察觉,在这样的情况下,指腹下紧按的血管连脉搏都未曾起伏,面前这个人,似乎并不恐惧死亡,或者,有所倚仗?
    在陆封寒的注视中,祈言突兀地勾唇,却无甚笑意。
    陆封寒直觉不对,身形微动,又在下一刻滞住。
    祈言手握一把巴掌大的折叠槍,稳稳抵在陆封寒后背,清晰报出型号:“蜂鸟62式折叠手槍,全长11.2厘米,配六颗微粒子弹。治疗舱确实让你反应迟钝,也说明,这个型号很实用?”
    陆封寒眸光微凛,却蓦地笑了出来,唇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还有心调笑:“确实很实用。不过,要不要我教教你,该怎么开槍?免费的,这次破例,不收你钱。”
    槍明明在祈言手里,却好似他才是两人间的主导。
    不等陆封寒下一步动作,祈言像轻松结束某种对峙游戏,他移开对准陆封寒的槍口,直视对方:“现在可以放手了?你把我弄得很疼。”
    这个人一开始就没准备开槍,拿槍出来,只是为了表明自己无害而已。
    “当然可以,听你的。”陆封寒松开了手。
    同时,折叠手槍被祈言随意扔到了地毯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咳嗽了几声,缓了过来,祈言手指勾起提前准备的制式白衬衣,扔给陆封寒:“穿上。”
    一分钟后,陆封寒慢条斯理地系完扣子,顶上三颗没管,露出胸膛一段明显的肌肉线条。
    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
    对方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皮肤霜白,脖子上浮起一层惹眼的红色指痕,因为咳嗽,眼尾的红还没散。
    细得一折就会断的手腕上,一圈青紫痕迹。
    陆封寒略带懒散地倚着墙,带着股不正经的匪气,下巴往祈言手腕一指:“这让我怀疑,刚刚不只握了十几秒,而是对你用了刑。”
    祈言抬头,瞥了陆封寒一眼,跟没听见一样,低头继续在纸上写字。
    被当面忽视了的陆封寒没在意,瞟了眼祈言手里的纸笔。
    日常生活里,纸已经非常少见,但涉及机密文件时,偶尔仍会用上这种脆弱而原始的载体,陆封寒并不陌生。
    他只是觉得,祈言看起来,比纸还要白。
    有点像……像一捧雪。
    精细照顾,能保护周全。但拢在掌心,又轻易会化开。
    陆封寒轻“啧”了一声。
    心想:这人实在过于娇气了。
    放在我手下训练,活不过半天。
    作者有话要说:  陆指挥:娇气。
    第二章
    房间里,祈言依然低着头,认真写字。他神情专注,平直细密的睫毛垂着,握笔的手指弯曲,连指甲弧都修得平整。
    陆封寒看了两秒就没再看,倚墙站着,一个转眼便把室内陈设打量了个遍。
    黑白灰三个颜色的家具,简洁得让视野内乏善可陈。值得注意的,除安稳放在一旁的治疗舱外,就是覆盖了整面墙的书架,满满当当,露出五颜六色的书脊。
    陆封寒觉得奇怪。
    星历都走过两百年了,纸质书这类堪称原始、且十分昂贵的存在,有的人一辈子见不到一次。
    这里却摆了满满一架子,明显还有翻阅的痕迹。
    活得这么复古?
    正想着,手指轻敲桌面的“笃笃”声吸引了陆封寒的注意力。
    祈言等陆封寒看过来,将手里写满字的白纸递过去:“你看看。”
    “原来,写给我看的?”陆封寒两步走近,伸手随意接过来,笔锋峻秀的手写体映进眼里。
    “治疗费用单,治疗舱运行总时长,八十四小时,共花费,七百八十七……万星币;修复液消耗量折现,共一百六十二万星币;治疗舱损耗折现,共八十万星币;能源消耗折现,共五千星币。”
    听陆封寒念完,祈言用手里捏着的笔,指了指陆封寒腰腹的位置,总结:“治好你的伤,很贵的。”
    陆封寒心想,看出来了,确实很贵,这几个数字全部加起来,一千万星币了。
    手指划过下巴,陆封寒回忆自己账户里的余额——或许足够支付……零头?
    幸亏是治好后才看见的这张账单,否则,陆封寒不觉得自己拥有躺进治疗舱的勇气。
    祈言见他停了下来,提醒:“继续往下看。”
    “合约?……自星历216年7月29日起,乙方保护甲方的人身安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时限两年。到期后,合约解除。薪酬,一千零二十九万五千星币。”
    念完,陆封寒挑唇笑道:“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你从哪里看出我合适的?”
    祈言抬起单薄的眼皮,反问:“你认为你哪里不适合?”
    陆封寒发现,跟这个小朋友聊天挺有意思。比如现在,明明是自己提问题,但这个问题转头又被利落地抛了回来。
    他屈起手指,弹在纸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声:“这么说吧,小朋友,先不论我值不值得信任,单就这份合约来说,对你不公平。两年一千万星币,你拿这笔钱,去请联盟顶级保镖,能请一个团了。十个人一队,每天轮换,三百六十度围着你,不比对着我一个人的脸有意思?”
    “我认为有意思。而且我有钱。”祈言言简意赅,且明显对陆封寒提议的“请一个团的保镖、每天看不同的脸”不感兴趣。
    陆封寒心道,有点傻,显然没经过坏人的毒打。不过挑中了自己——眼光还行,不算太差。
    他拎出合约里的一句话:“‘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这句解释一下?”
    这句话放上下文里,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单独念出来,就多了层暧昧。不过陆封寒打量祈言昳丽的眉眼,暗叹自己果然是被手下那帮人给污染了,满脑子废料。
    毕竟,要真有那个意思,还说不清——到底谁更吃亏。
    祈言很配合:“意思是,随时随地,你都必须在我身边保护我。”顿了两秒,他又进一步解释,“我的处境很危险。”
    陆封寒挑眉:“哪种程度的危险?”
    祈言认真想了想,下定义:“随时会死的程度。”
    说是这么说,却半分看不出紧迫感。
    像不懂事的少年人随口开的玩笑。
    陆封寒黑眸深潭一样,没对祈言这个回答发表什么看法,而是确认:“两年?”
    祈言沉默几秒,才像是确定什么一样,点头:“对,只用两年。”
    答完,他就察觉到,自己手里捏着的笔被陆封寒抽走了,笔尖磨过纸面,那个男人“唰唰”签完自己的名字,又把纸笔递回来,扬眉:“该你了。”
    祈言接下,乙方空白的位置多了“陆封寒”三个字,这个男人写字跟他本人如出一辙,横竖重,撇捺张狂,铁画银钩间有逼人的锋锐。
    一笔一划地在甲方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祈言神情认真,甚至有些过于慎重。
    陆封寒站在他身侧,低头看他写字:“祈言?你的姓氏不多见,你和勒托的祈家什么关系?”
    祈言仔细将白纸对折,小心放进一个密码盒里,一边回答陆封寒的问题:“祈文绍是我父亲。”
    对祈言的身份大致有了数,陆封寒很快进入角色,接着问:“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对身边多出一个人的状态,祈言还不太适应,他按照自己的作息:“我从现在开始,会看三个小时的书,不会出门,家里你随意。”
    见祈言在宽大的书桌后坐下,打开了阅读器,一页一页飞快看起来,陆封寒没走,往沙发一坐,尽职尽责地履行合约里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外面天光明亮,偶尔会有风声和巡航机起降声传来,恍然间,摧毁星舰阵列的剧烈爆炸、无数从雷达显示中消失的光点、腰腹上被贯穿的伤口,甚至从前线辗转无数光年、悄然回到勒托的狼狈,都变成了他独自一人的臆想。
    这一刻,正在进行繁复计算的祈言停下笔,似有所觉般看向坐在一旁的陆封寒。
    对方坐姿散漫,垂着眼,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室内的空气却以他为中心,变得滞涩而沉凝。
    祈言收回了视线。
    过了一个小时,祈言放下笔,起身,踩着地毯,无声走到陆封寒身前,站定。
    治疗舱虽然能够快速修复伤口,但受过的伤对身体并非毫无影响。比如现在,陆封寒唇色微白,精神困倦,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连警觉性也跟着一起沉眠。
    没了那道冷淬逼人的视线,以及天然压迫的气势,祈言打量的目光变得肆意。
    眉眼深邃如刻,鼻梁削直,下颌线条冷硬利落。醒着时,说话总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痞意,现在睡着了,唇线却绷得很紧,显出刀刮一样的厉气。
    祈言抬起手,俯身靠近,食指指尖隔着半掌的距离,在空气里,沿着眉骨、眼尾、鼻梁、唇角,缓慢描摹。
    他惯常冷淡的情绪被冲破,唇边露出很淡的笑来,眼里仿佛聚着一簇光。
    祈言没有发现,陆封寒掩在身侧的手指在他靠近时,霎时收紧,又在他的描摹中,缓缓松弛。
    确定陆封寒睡得沉,短时间里不会醒过来。祈言迟疑一瞬,咬咬唇,轻手轻脚地窝进沙发里,在陆封寒气息笼罩的范围内,格外贪婪地长长吸了吸气,抱着膝盖,身体蜷缩,眉宇舒展,闭上了眼。
    二十分钟后,身边人的呼吸变得平缓,陆封寒睁开眼,目光落在了祈言身上。
    他直觉对方另有所图,但暂时看不分明。
    不过,陆封寒唇角拉开一抹笑——游戏开局,总会露出端倪。
    陆封寒醒来时,手下意识碰了碰伤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腰腹肌肉一片光洁,但还是会隐隐有痛感冒出来。
    书桌后面空了,他的保护对象不知道去了哪里,陆封寒起身往外走。出门沿着楼梯下去,有新闻播报声传过来:
    “……从联盟军方获得最新消息,自星历216年7月22日,远征军大溃败以来,南十字大区前线,远征军余下部队已与反叛军星际舰队对峙数日,战事胶着……”
    听见这句,陆封寒脚下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
    厨房里。
    祈言从才送到的新鲜水果里,挑出一个红色雾果。
    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响起来,祈言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终端号,按下接通。
    一阵沉默后,对面先开了口,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三天前你就到了勒托,为什么不回家?”
    祈言打量手里的雾果,皮很厚,他想了想,找了把水果刀,笨拙又耐心地开始削皮。
    外面隐约传来下楼的脚步声,陆封寒醒了。
    说话的人渐渐失去耐性,“前面十几年不住在家里,怎么,现在回勒托了,也不屑回家里住?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爸爸?还有,”
    他话里没了严厉,颇为骄傲地提起,“你弟弟考上了图兰学院,你可能不知道,图兰是勒托最好的学校,他成绩一向都非常不错。我这几天准备办一个庆祝宴,你既然回来了,就记得参加,给你弟弟庆祝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