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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到了后殿,豪格长吸一口气,忍了又忍,方才让脸色平静下来,缓缓走到殿内,“见过汗阿玛。”
    皇太极眼眸微抬,语气冷淡,脸上丝毫不见任何情绪,“你来了,可有什么发现?”
    豪格拱了拱手,“汗阿玛神机妙算,三贝勒莽古尔泰果然写信请来了哈达格格莽古济,与额驸琐诺木一起来盛京,还带来几名正蓝旗的牛录,儿子跟随其中一名牛录去了三里河集子,他杀了一名玉匠的全家。”
    皇太极自然知道,这个玉匠就是小玉儿提到的那一家,面上却是不显,示意豪格继续说下去。
    “儿子在那里见到了十四福晋,巧的是,这名玉匠是帮十四福晋雕刻玉器,十四福晋愤而命人将那名牛录打成重伤。”
    豪格将事情一一描述,只是隐去了自己挑衅十四福晋以及被她将自己骗到野狗窝里,这种丢脸快丢到姥姥家的事情,最好永远不要被别人知道。
    皇太极一怔,很快又平静下来,能让温婉善良的小玉儿命人发狠往死里打,这个人一定该死,不禁又心疼起来,看来小玉儿受的刺激太大了,才让塔拉布凌迟处死,真是便宜他了。
    “塔拉布凌迟处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皇太极语气越加平淡。
    豪格心里一凛,大汗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他究竟派出了多少亲信打探正蓝旗的事情?可见他并不是只命自己打探正蓝旗的情况,大汗的耳目遍地,当真是要小心翼翼。
    豪格对皇太极的感情很复杂,一来他很崇敬自己的阿玛,文韬武略智谋过人,是个兼济天下的人,短短几年便令大金政权稳固,国力强盛。
    二来因为额娘被抛弃,他对阿玛的冷酷无情又愤恨不已,恨不能好好与他理论,可惜不敢。
    “是,汗阿玛说的极是,不过儿子觉得可能事情不一定这么简单。”豪格想了想,迟疑的告诉皇太极。
    皇太极嗯了一声,“你长大了,知道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塔拉布随莽古济回到盛京,为何去这么偏僻的三里河集子遛马,为何又偏偏遇到玉匠的妻子?恐怕是找个理由要杀人灭口。”
    豪格心里对大汗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一路跟踪塔拉布才有这个想法,没想到大汗仅凭自己几句话,就知道其中有蹊跷,不愧是爸爸啊,他要跪下叫爸爸。
    “恐怕玉匠知道了莽古尔泰或者莽古济的什么秘密,他们要灭口,便一不做二不休,一群狗奴才。”
    皇太极声音低沉平静,豪格却知道,自己这位大伯和姑姑,估计活不了了,他们触了大汗的逆鳞,他这位汗阿玛见惯了老汗王时候的尔虞我诈,被老汗王猜忌过多次,几乎丧命。
    此生汗阿玛恐怕都不会相信谁,也不会对谁手下留情,兄弟姐妹,儿子女儿,以及身边的女人,谁敢背叛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儿子明白了,汗阿玛无事,儿子退下。”
    “嗯,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豪格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儿子不小心摔倒。”
    皇太极见他吞吞吐吐,也不多问,随他去了。
    *
    叶晚晚出宫后去了秀宝斋,掌柜和小六已经将李家人埋在松林里,入土为安,李匠也已带回秀宝斋,请来一名大夫为他治伤。
    老大夫来了之后,见到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气的李匠,头摇得像是拨浪鼓,起身就要走,好在老掌柜千求万求终于留下来,“哎,这人伤太重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匠浑身都是深可见肉的伤口,有些都见到骨头,老大夫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帮他敷好了药,依然昏迷不醒,想来他刚才只是撑着一口气,而后又陷入深度昏迷中。
    “好好休息吧,三天之内,若是能醒来也就好了,醒不过来就准备后事吧。”老大夫收拾药箱,叹着气走了。
    叶晚晚听了掌柜的描述,心里对李家人无限同情,原本享受天伦之乐的好好人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摇头叹息道,“弄些参汤给他多灌点,吊着这口气,剩下的就看他的意志力吧。”
    这种时候,只能看他心中想不想活下去,若是自己都放弃,那恐怕真的要准备后事。
    吩咐好掌柜的,叶晚晚带着塔娜离开秀宝斋,一路闲逛回去,遇到这么大的事,她一来心中郁闷,二来也不想回到贝勒府看到多尔衮那张恶心的脸,闷闷不乐沿着街边的铺子晃来晃去。
    正好路过吉祥楼,看到吉祥楼,她就想到多铎,自从多铎上次偷偷溜进行宫看望她,被皇太极抓住禁足,结果因为不曾好好反省,又被多加了几天,这会子还被敕令在贝勒府面壁思过。
    他能思什么过啊?
    不如去探望下多铎,估计他都快憋疯了,买些吉祥楼的点心给他吃,也许他会开心。
    叶晚晚去吉祥楼打包了好些点心,自然少不了多铎爱吃的海棠糕,塔娜拎着大大的食盒,眉花眼笑,“格格,我们可是去探望十五贝勒?”
    叶晚晚奇道,“你是如何知道我要去多铎府里?”
    塔娜扬着灿烂的小脸,“因为格格买了十五贝勒最爱吃的海棠糕,塔娜知道,其实格格最惦记十五贝勒,比十四贝勒还要惦记。”
    塔娜是个铁憨憨,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话,大致意思就是十五贝勒比十四贝勒好太多。
    “塔娜对十五贝勒印象很好啊。”叶晚晚歪着脑袋望着塔娜,见她张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塔娜什么都不管,谁对格格好,谁在塔娜心里就最好,格格,塔娜知道这一年多,格格受了许多委屈,塔娜觉得十四贝勒并不配得上格格,若是当年大汗赐婚的是十五贝勒,格格这辈子都会很开心。”
    叶晚晚好奇的望着塔娜,小姑娘心里清楚的明镜一样,笑着开起玩笑,“塔娜,可是十五贝勒送你礼物了,你这么替她说话。”
    塔娜涨红了脸,“小姐,你又取笑我,我说的是真心话。”她鼓了鼓勇气,“那天晚上,您与贝勒爷的争执,塔娜都听到了,当时格格昏迷不醒,塔娜就决定,若是格格醒不过来,塔娜就和贝勒爷同归于尽。”
    叶晚晚惊讶的合不拢嘴,心里的感动波涛汹涌,塔娜居然打着这个主意?真是个忠心的好孩子。
    “格格,若是以后和离,您就嫁给十五贝勒吧,他一定会对您很好很好的。”
    塔娜索性说出了全部心里话,她和格格一起长大,格格又是她的主子,也是她的妹妹和亲人。
    叶晚晚愣了半天,良久,笑着拍了拍塔娜的肩膀,“傻姑娘,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好,你也会过得很好,我们都会幸福。”
    塔娜相信格格说的话,格格现在虽说脾气性格有些变化,但那也是贝勒爷和大玉儿格格逼得,就算如此,格格骨子里的善良纯真和倔强还是没变,她和十五贝勒一定会很幸福。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并未发现有人咬着牙跟在两人身后,一路尾随去了十五贝勒府。
    贝勒府门口站着宫里的侍卫,守着通道,禁止闲人进出,叶晚晚暗暗思考,不能拿出皇太极的玉扳指,不过她的金色令牌,也是皇太极给她的,应该能混进去,好吧,她其实顺了皇太极蛮多好东西了。
    “呦,十四婶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是来探望十五贝勒?”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豪格。
    叶晚晚柔柔一笑,“是啊,我来探望十五弟,怎么你也在啊,听闻你受伤了,可要好好休息。”
    豪格脸色发青,气哼哼道,“十四婶费心了,十四婶打算如何进去?”
    叶晚晚一脸纠结,鼓着小嘴道,“怎么办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进去?”
    豪格鄙视的望了她一眼,“十四婶身手矫健,要么翻\墙进去?”
    叶晚晚望着贝勒府高高的围墙,故意胆怯摇摇头,“我不会,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豪格撇撇嘴,真没用,算了,看在两人一同探望十五叔的份上,“这样吧,我爬上去,再拉你上去。”
    “好啊。”叶晚晚笑眯眯道,呵呵,拉她上去,半路把她踢下去,这种事她都做出经验了,一个熊孩子还想忽悠她?
    眼见豪格爬到墙上的檐壁,冲着她招招手,示意她爬上去,叶晚晚丝毫不理会,走到大门口,拿出金牌晃了晃,“我奉大福晋的令进去和十五贝勒说几句话。”
    侍卫们见到大汗的金牌,忙恭恭敬敬请叶晚晚进去,“十四福晋,您里面请。”
    叶晚晚刚要踏入正门,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一般,对着侍卫招招手,指着不远处的墙壁,“我刚才经过那里看到一个可疑的人,你去看看。”
    几名侍卫应下,忙过去,果真见到一名少年在□□,忙上去把他抓下来,“咦,原来是贝勒爷,您在这里做什么?”
    豪格又气又急,知道又上了小玉儿的当,太可恶了,他怎么就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呢?
    叶晚晚站在正门口,远远见豪格怒气冲冲扭头就走,忍不住撇撇嘴,她找多铎聊天,讨厌的熊孩子参合进来做什么,觉得自己会发光发亮,适合当灯泡吗?
    *
    对于十五贝勒府,叶晚晚熟门熟路,让塔娜等在门口,她拎着食盒,问清楚奴才们,十五贝勒正在花园里练习射箭。
    果然是在练习射箭啊,多铎板着脸,双手拿着佩刀,正对着箭靶子像是发泄一般,左劈右劈,一张俊脸上大写着郁闷和不服气。
    叶晚晚扑哧一声笑出来,“多铎,你是拿箭靶发泄怒火吗?可怜的箭靶,平日里任打任骂也就算了,还要承受你的怒气。”
    多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双星目亮闪闪的,“小玉儿,你怎么来了?”
    顺手把佩刀扔到地上,箭靶也不管了,冲过来站在叶晚晚的身边,拉住她的双手,上下打量着她,快乐的眼神似乎聚集了天地间所有的喜气,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
    “嗯,没什么变化。”多铎看了又看,俊秀的眉梢眼角间,满满的喜色,“小玉儿,我太高兴了。”
    少年人心性活泼佻达,一时激动忘乎所以,伸手便将叶晚晚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个大圈,直到叶晚晚叫着头晕,才轻轻放在地上,“小玉儿,我太高兴了。”
    叶晚晚被他少年情绪感染,心情也飞扬起来,笑着扮了个鬼脸,“这才几天,哪有这么多的变化,我的脸又不是面团捏的,忽胖忽瘦,倒是你,还好吧,我看你闷闷不乐的。”
    多铎嘿嘿一笑,“本来是很郁闷,可是你来了,我就开心呢,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这里再也不闷闷的了。”
    叶晚晚嫣然一笑,她最喜欢这样的多铎,清澈明朗又可爱,忙揭开桌上的食盒,“我也给你带了吉祥楼的点心,你最爱的海棠糕。”说完递了一个给到多铎。
    没想到多铎拿起海棠糕,脸上神情有些黯然,“小玉儿,对不起,我被禁足,答应你的事情也没办到。”
    叶晚晚眨眨眼睛,她当然知道多铎说得是什么事情,他答应要买下吉祥楼的所有厨师送给她,可惜没有办到。
    她最喜欢多铎对小玉儿的赤子之心,但凡他答应小玉儿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做到,不管大事小事,还是她无理取闹的事情,哎,塔娜还比较多铎和多尔衮谁更好,这能比吗,压根不是同一类,这是拿小奶狗和懒蛤\蟆比啊。
    “谁说的,厨师来了啊,我可是比吉祥楼的厨师还要厉害的厨师,送上门来了,你不要吗?”
    “啊……你要给我做黑暗料理吗?”多铎吓得连忙摆手。
    叶晚晚才不管他,拉住他就往小厨房奔去,在多铎的捣乱下,她很快做了几道菜肴,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多铎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唔,好吃,小玉儿你手艺这么好,这么多年居然瞒着我?太不够意思了。”
    “哼,我要是露一手,你会放过我?我早就成你府里的厨子了。”叶晚晚撅了撅嘴,“仅此一次,只是安慰你被禁足这么久。”
    “哈哈,你放心,让你辛苦为我做饭,我也不舍得,我去买一百个一千个厨子,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做什么,绝对不让你辛苦。”
    多铎大口吃着菜,眉花眼笑的说道,小玉儿若是以后嫁给他,他怎么舍得她辛苦,他要找一千个人一万个人服侍她,让她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只给他一个人看,就算是要月亮,他也会爬到山上给她摘下来。
    叶晚晚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多铎的盘子里,和他讲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讲到塔拉布如何让李匠家破人亡,自己如何打抱不平,让人把塔拉布痛打一顿云云。
    多铎拍手叫好,“打得好,若是我在,塔拉布那个狗东西敢欺负你,我砍断他的手脚,该死的正蓝旗没一个好东西,打仗窝窝囊囊,就会窝里横,莽古尔泰和德格类一对窝囊废。”
    叶晚晚听话听音,多铎的意思是因为塔拉布欺负自己,他才会打断塔拉布的手脚,若非自己牵涉进去,他也不会管。
    这个时候满汉对立严重,满人贵族普遍不将汉人当人看,别人她无法管,可是多铎不行,多铎在她心里有很重要的地位,绝对不能让他成为那个可怕的人。
    想到这里,叶晚晚托腮望着多铎,可可爱爱,“多铎,你会滥杀无辜吗?”
    多铎想了想,“当然不会,我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那若是有一天你的镶白旗受到很厉害的抵抗,死伤无数,你会不会滥杀无辜?”叶晚晚循循善诱。
    “这……”多铎挠了挠头,神情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我的镶白旗纵横四方,这种情况肯定不会发生。”
    “那打个比方,如果有一天你的敌人被你打败了,把我掳走了,要杀了我,你会怎么办?”叶晚晚举了个例子。
    “有我在,谁也不能掳走你,除非我死,是男人就应该男人之间决战,就算战死沙场也无悔,为何要为难你?”多铎勃然大怒的说道,一脸紧张,似乎小玉儿马上就消失在眼前。
    “举个例子,干吗这么当真?”叶晚晚敲敲他的额头,“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死了……”
    多铎突然握住她的手,星眸认真的望着她,“那我会杀了他,然后就去找你,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我怕黄泉路上有人欺负你。”
    叶晚晚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揪住,喉咙也哽住了,说不出话来。
    她百感交集,想哭想笑等种种情绪混杂一起,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想,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让她深深感动,他是那样的认真,那样的执着,承君一诺,必守一生。
    垂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转移开话题,一双大大的杏眸,静静地望着多铎。
    “战场上你死我活胜负另算,是将士们之间的事情,无论输赢,与满城的老弱妇孺无关,你记住了吗?”
    叶晚晚语气凝重起来,“多铎,你记住,我不喜欢滥杀无辜,若是某天你做不到,我就再也不会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