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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罗西汀(2)

      放学的铃声打过一遍了,游泳池里的水线正在慢慢降低,她坐在岸边的休息椅,旁边摆着从杂物间借来的刷子。
    最后几个磨蹭的人都从更衣室里换好衣服了,昨天放学和周摇也同组的做值日的女生临走前还不忘落进下石:“好好打扫,叫你昨天逃值日,活该。”
    对狗吠充耳不闻是周摇也的本事,她抬头看着头顶橙红的天空,滨城这个月份还是昼长的时候,夕阳下沉的也慢。
    大概是因为她没给任何回应,林溪又出声阻止了,那群女生不解气的走了。
    林溪没离开,走到周摇也跟前:“我从我妈妈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我很同情你,但你这样的态度是没有办法让大家接受你……”
    “为什么要让你们接受?”周摇也看向她,街坊邻里传来传去版本不知道被添加了多少虚假部分:“你听说了什么?觉得我在你妈妈口中哪一点是值得你们同情的?父母离异,还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念书?”
    父母离异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一件多让人伤心的事情,以前住在首府,父母的吵架声隔叁岔五就上演,她也早就练就了在争吵声里巍然不动的看书做作业。
    来滨城上学?的确让她不开心,草莽匹夫配不上献给名门贵胄的礼物,她就觉得自己像那份被糟蹋的礼物,十多年的努力难道最后就是在这么一个小破城市高考?
    这些故事里能被人知道的部分大多不需要人同情,至少周摇也觉得这些事只能构成她的不快乐。
    耿耿于怀的从来是那天她早回了家。
    如果她没看见那一幕就好了。
    都从教室理完书包来找自己妹妹的林桥听见了周摇也的话,狗咬吕洞宾,不能咬回去,走开总可以。拉着林溪就走了,嘴里骂骂咧咧的:“你管她干嘛?我们老妈同情心泛滥,你真以为周摇也值得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看她就是自作孽……嘉措,走了,管她干嘛。”
    世界终于又安静了,周摇也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拨号的界面一直停留在备注为‘爸爸’的号码上,但始终没有拨出去。
    一个影子落在了她脚上,陈嘉措把书包放在周摇也旁边的休息椅上,伸手拿起毛刷:“你想从哪边开始打扫?”
    “不打扫,凭什么打扫。”周摇也把玩着自己的手机:“别用班级荣誉感来要求我,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和她们是一个整体的,我之所以在那个班级是学校的安排,而不是我自己想要的。”
    首外语的学习小组都是学生自己组队,自己选择的才会产生团队使命感。
    她的观点和别人大相径庭,从幼儿园开始老师就教导孩子们团结友爱,但周摇也只知道优胜劣汰,她要努力,不要朋友。努力才能让她考进更好的学校,而朋友不能。
    积极向上的观点大力的宣传着一加一大于二。但有那么一句话,等潮水褪去,才能知道究竟哪个人是在裸泳。
    陈嘉措不赞同,但说:“言论自由。”
    像是和稀泥的烂好人。
    体育老师踩着点准备下班,看见了正要打扫游泳池的学生,他赶人:“好了,不用打扫,早点回家吧。”
    一向不听老师话的周摇也这时候最听话。她的书包上体育课的时候就带过来了,锁在更衣室的柜子里。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陈嘉措发誓他是第一次进女更衣室。一排排的柜子贴着墙排放着,在角落的位置空了一平方都没有的空隙。
    陈嘉措拽着她躲在那里。狭小的空间,周摇也后背靠着都有些发霉的白墙,脑袋枕在心跳怦然的胸口。身体贴的严丝合缝。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独特的味道,陈嘉措就像是晒过的杏仁,和这潮湿腥臭的城市相性不大。
    生命力还有这个年纪鲜活奔忙的肢体。
    他说——冯棠来抓她了。
    和昨天在十九道撞到不一样的感觉,那感觉在狭小的空间被仿佛按下时间暂停而一帧一帧的放大。陈嘉措眨着眼睛,刻意将专注力挪到墙壁上的霉点,可有头发挠着他脖子,痒的很。
    他嘶声。
    下一秒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她蹙眉,示意他安静。
    陈嘉措点头,喉结起伏,但捂着自己的手没松开。眼眸微垂,白皙的手腕上带着细细的银链子,上面的吊坠是花体的英文。
    ANN,她在首外语的名字。
    安。
    取自安逸、安稳、安恬。左右都是讽刺。
    冯棠带着几个跟班,有几个是先前还和周摇也一起在后门抽过烟的人。
    扫了一圈没看到周摇也。
    冯棠骂了一句:“妈的,昨天那一脚老子膝盖疼了一天一夜。”
    “要我说,她肯定不在这里,她就是不肯打扫卫生才被罚打扫游泳池。”
    “冯棠,小白说的有道理,要不我们去后门等着?”
    “走吧。”
    杂乱的脚步渐渐远去,捂着陈嘉措的手松开了,她抬起眼眸,眼瞳很黑,从墙壁漏窗照进来的阳光落进了眼睛里,像是夏日时节海面上倒影着月亮。开口还是发号施令的语气:“我挤不出去,你先走。”
    从器材室拿来的刷子还放在游泳池旁边,陈嘉措弯腰拿起器具。器材室是游泳馆和体育馆中间的小房子,器具是林溪用她名字借来的,挂在门口的登记簿写着她的名字。
    陈嘉措拿起笔刚划掉周摇也的名字,只听见器材室里面传来的羞人的声音。
    周摇也从游泳馆出来,看见他僵在器材室门口。
    她半是打趣:“准备贪污?”
    “不是。”陈嘉措否认。
    “门锁了?”
    陈嘉措拿着刷具走回游泳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放学的时间已经因为班主任安排的打扫和冯棠变晚了,她没猜谜语的心情。从他手里拿过刷具,径直器材室走过去。陈嘉措慌忙追上去,支支吾吾解释,但解释的又不清楚。
    末了,周摇也听见了门里传出来的呻吟声就明白了。
    陈嘉措脸都红了,她却一脸淡定,将刷具靠着墙壁立放,难得咧嘴笑了一下。下一秒抬腿就朝着门踢了过去,一瞬间四下寂静。
    她使坏:“刷具放在门口了,你们做完爱记得拿进去。”
    说罢,揣兜走人。
    陈嘉措把书包抱在怀里,跟在周摇也身后朝前门走。周摇也想蠢的人有时候很可悲,他们应该分成两拨人,一拨人守在前门,一拨人守在后门。
    滨城这座城市的教育太落后,以至于课表上容不下性教育。周摇也抬头瞥了一眼陈嘉措,看见他都能滴血的耳尖,像是一个长大的大人看小孩子的眼神,看小孩子懵懵懂懂的样子,然后故作老成的说这社会。就像年龄差七八岁玩不到一起去的小孩。
    前门果然一个人影都没有,还处在夏季的滨城这个时间点天还是很亮。
    周摇也对陈嘉措难得有讲话的欲望。因为他看自己没有其他人的虎视眈眈的‘恶意’也没有林溪那副‘同情’。
    她讨厌同情,同情因为是给弱者的。她是首外语的学生,比这群滨城学生聪明优秀强大,来自他们的同情让她难堪。那些表面友好的话,那些故意做出同情她遭遇的话,远比她亲身遭遇给她造成更不好的体验。
    周摇也说话一半就两种语气,怼人是的尖酸刻薄,或是现在这副波澜不惊的稀疏平常语气:“杜蕾斯调查了全球各国人平均的初夜年龄,大部分的国家都在十八岁之前,很多都是十六十七碎。让人性欲悸动的年纪偏撞上了管制严格的高中,倒是对你们升起一丝强权下反抗的斗争精神。”
    主语是你们。
    过了马路,陈嘉措顿了脚步,挪到她另一边,靠近马路的那一侧:“你们那边不管制严格吗?”
    周摇也:“首外语的学生分为两拨,一次都没有的和有很多次的。一种是每天奔波在各个教育中心培训中心的补习班和兴趣班,做爱都需要拿着号码牌按照日程表排时间。后面这一种是做吃山都空不了的N代,在讲求自律的首外语和外教系统下放飞自我,毕竟没有砸不开的学校大门,只有不够的前。”
    她又补充,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下凡普渡众生的神仙,那表情像是怜惜的看着一群没被女娲捏脑子的小泥人:“既然你们都没有普及过性教育,我就多说一句,没有做好措施以后不仅要接受街头巷尾的语言魅力还有生物医学的破坏力。”
    被左邻右舍戳脊梁骨,被父母带着去堕胎。
    陈嘉措偷瞄她:“首府那种大城市,这方面的教育做得似乎很好。”
    周摇也点头,看着面前的红绿灯。太阳马上就要入海了,世界也慢慢得就要变成灰白色:“听说做爱可以愉悦心情,锻炼身体,激发潜能,促进新陈代谢。”
    过马路的人不少,旁边的老妇人听见了直蹙眉,嘴里念叨了一句滨城的方言,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女娃娃厚脸皮,仿佛性爱是件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虽然听不懂方言,但看表情也能猜到。
    周摇也不在意:“你看落后的地区越是讲究传宗接代就越是对性爱闭口不提。”
    陈嘉措不说话,他也不是多单纯不谙世事,青春期有过正常的梦遗,在林桥的电脑里也看过几部小电影。只是小城市对性教育的低普导致他说起这些自然而然带着一丝羞耻感。
    绿灯亮了,她没走。
    陈嘉措走了一步,又折回来,还没开口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悠悠然开口:“之前在更衣室,你其实有生理反应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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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早的第一条信息是以前在首外语发给周摇也的。
    ——昨天忙着赶essay了,赶完我就睡了。我倒霉的要死,这学期的经济学老师是海莉。
    海莉对essay的要求之高,周摇也之前就见识过了。
    第二条信息也是好友的。
    ——对不起啊,我上次月考没考好,我爸妈没给我涨生活费,实在是没有钱借给你。你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了。
    能有什么办法呢?
    自残?
    还是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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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0珠珠的时候会加更的!怎么感觉都没有人在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