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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舟忽然想活下去,要把前半生没有过好的日子好好过下去,即使是踩着周予的尸体。和周予的感情变得尴尬后,莲舟就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女人,她今年才二十七岁。
    昨天在去莲浣家的路上,莲舟经过一片怒放的洋紫荆树林,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大学和好姐妹在田径场散步的时光,那时候的夕阳总是很好,女孩子脸上总带着爽朗的笑,半湿的头发带着洗发水的茉莉香味,倒是男生扭扭捏捏,像颗青柿子。
    因为离开职场太久,莲舟带着过时的办公技能去应聘,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天气越来越冷,莲舟甚至不想出门,她穿着印有长颈鹿图案的珊瑚绒睡衣,蜷缩在沙发上,没完没了地看电影。
    7点11分,有人按门铃。
    莲舟感到身子往下一坠,她跳起来找遥控,刚刚还在手边的遥控忽然消失了,她只好赤脚冲到电视机前拔了电源,屏吸听着。不一会儿,门铃又响了。莲舟放下电源的插头,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打开猫眼,看到俞彧在门外笔直地站着。她松了口气,又深吸了几口气,打开门。
    “不好意思,俞警官,您找我有事?”莲舟说。
    她的珊瑚绒睡衣就像是从俞彧他妹妹的衣柜里拿出来的,俞彧忍不住笑起来:“你的衣服还挺可爱的。”
    “你找我有事?”莲舟板着脸又问了一遍。
    气氛尴尬起来,俞彧一下手足无措,挠了挠头,说:“对,了解一下情况。”
    “八点了。”莲舟说。
    俞彧干脆交了底:“队里和我的意见不太一致,所以只好下班来了。”
    莲舟向后退了一步:“您进来坐……我还以为你们就不管我老公的案子了。”
    俞彧在沙发上坐下,看到桌子上堆的瓜子壳和饮料瓶,扫了一眼屋子,屋里所有的灯和门都大开着,那间书房透出暖暖的黄光,已经被重新刷过一次,门口还摆着油漆桶。
    俞彧猜她会害怕,但还是忍不住问:“你自己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莲舟瞥了一眼书房,说:“我公公婆婆想留着这房子,我现在没收入,只能住着呗。”
    俞彧瞟了一眼电视,笑说:“在看什么电视?”
    “没什么。”莲舟也陪笑。
    俞彧从瓜果皮里抓起遥控,起身插电,打开了电视机。莲舟盯着他的背影。
    “Leon,I think I am kind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it’s the first time for me,you know”
    俞彧放下遥控,转身问莲舟:“周予爱看电影吗?”他的身影外缘被电影的光勾勒出一个闪烁的高大形状,莲舟直勾勾看着他:“这对破案有用吗?”
    “通过了解周予来进一步了解他的行为特点和人际关系。”俞彧说,“有助于破案。”
    “你的脸怎么了?”俞彧问。
    莲舟按了一下脸上的痂:“摔的,每天神经兮兮,容易磕绊。”
    俞彧问了很多关于周予的问题,在一阵情绪疯狂燃烧后的余烬里,莲舟突然发觉自己说得太多,话题戛然而止。俞彧看出莲舟不想再说,起身告别。
    临走前,俞彧忍不住对莲舟说:“你要早点走出来,有困难随时找我,下班后就不要叫我俞警官了,叫我小俞就好,我可以常来看你的。你这样的家属我见的多了……”
    莲舟站在门边,一只手扶着门,她咬住下唇,朝俞彧点点头,用力关上了门。
    俞彧近来一直在走访周予身边的人,除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人人自危的笔录,周予这个人在他脑海里总算有了一个更立体的形象:小富二代,家中次子,女性眼中的暖男——随叫随到,温柔体贴,幽默风趣;男性眼中的好哥们儿——讲义气,Party从不缺席,还有个天仙般的老婆。
    问到私生活,大家都说不知道,平时看起来对他老婆还是很好的,常给她买东西,带她出聚会。在姜莲舟眼中,他大约是个让她爱恨交织的人渣吧?俞彧心想,道理虽然很糙,但是女人总是更容易爱上坏男人,自己这么伟光正的大帅哥,反倒没什么姑娘青睐。
    难道是圈子太窄?俞彧终于悟出一条合理的理由。
    在这个世界上,仇恨和爱一样来得莫名其妙,有时候很难用正常逻辑去追溯当中的因,倒是很容易预见当中的果,因为爱和仇恨往往相辅相成、殊途同归。
    莲舟不像俞彧有那么多哲学上的思考,她现在满头大汗、六神无主,她认定俞彧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不如自首吧,早知道一开始就去自首,莲舟蹲在地上想,可是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首意味着离死亡不远了。
    死亡是什么?像周予那样,在一阵痛击后闷声倒下,在沉寂里,身体渐渐僵直,最后变得和菜市里那些宰净的肉类没有任何区别。
    在四面八方簇拥而来的绝望和迷茫中,莲舟想起了李复青,他是一张需要付出来交换代价的底牌。
    猫鼠
    早晨的咖啡厅人少,热咖啡的气味温暖着鼻腔,莲舟被咖啡烫了一下,正发着呆体会舌上那片细密的灼痛。
    门口闪过一个人影,李复青来了。他戴银色金属框眼镜,穿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但姿态松弛。
    莲舟转回头,打开手中的书,从中间开始读:一个倒霉的星期天,在去做弥撒前,费尔米钢又纯粹出于习惯,费尔米钢又纯粹出于习惯……嗅了嗅丈夫头一天下午穿过的衣服,她立刻惶惶不安起来,觉得同床共枕的丈夫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