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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李复青提出带莲舟回他家,莲舟同意了。此时此刻的莲舟有点自暴自弃,人都杀得,她还算是一个合格的人吗?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虽然有周予在前,但那毕竟是失手——是失手吧?莲舟恍恍惚惚,思绪像狂风里的柳絮四处纷飞、无处落脚,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李复青牵着莲舟的手,把六神无主的她领到了一个老小区里。小区里种满了龙眼树和芒果树,昏黄的灯光像莲舟小时候用过的5瓦的电灯泡,但能看得清小区中心的小广场里还有新安装的黄的、绿的健身器械,老人和小孩就在那个小广场里玩,有晚回家的人正炒着菜,黄酒焖鸡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小区,甚至溢出到马路上。
有个老太太从黑暗里冒出来,拿蒲扇在两人跟前扇了扇,笑眯眯说:“阿青回来啦。”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莲舟身上,上下打量着她。李复青说:“这是我女朋友,小姜。”老太太点点头,似乎颇为满意:“小姜好,小姜好啊……这孩子长得真俊!”莲舟的美四平八稳,温柔似水,除了下颌角稍稍差一分板正,每一处都长在了老一辈的审美G点上。李复青解释道这老太太是小区里的住户,这个小区不大,住得近的居民互相都认识。
李复青家在七楼,没有电梯。清爽的香味随着打开的铁门涌出来,李复青的家和莲舟想象的截然不同:暖黄的灯光,贴满了漫画的墙壁,干净整洁的陈设,屋里有很多老物件,标签模糊的墨水瓶、老式手电筒和录音机……莲舟惊奇地发现了自己童年常见的玩具,她像个第一次去玩具城的穷孩子,明明目不暇接,却死死站着不上前去摸一下,假装自己心里毫无波动。
“随便坐。”李复青说着从冰箱拿了两听可乐放在茶几上,到电视前捣鼓起来,不一会儿,电视屏幕亮起一片蓝色和两个字:无碟,李复青挑了一张光盘插入,电视开始读碟、播放,是《猫和老鼠》。李复青紧挨着莲舟坐下,两人心照不宣,都拿起可乐喝了两口。在欢乐的背景音乐里,莲舟渐渐舒展开来,她摘下了面具,忘我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安全和快乐。李复青伸出手,把莲舟圈在怀里,把头靠在莲舟的头上:“我们两个应该结婚,生两个可爱的孩子,好好地教育他们,一家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莲舟的心化成了一池春水,她曾经热切地渴望着那样的生活,逃离原生家庭后,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周予身上,对他千依百顺,最后却是竹篮打水,始终求而不得。可是姜莲舟和李复青算什么?两个说不清情感的杀人犯。他们生下来孩子又算什么?一个在没有被问询的情况下生命被揉进原罪的人,在一个普通的阳光和煦的早晨,看自己的双亲被手铐带走,最后结束在两声枪响或者两管药剂里。莲舟淡淡地说:“我们不可能有孩子的,我没有生育能力。”
“试试也无妨啊。”李复青把莲舟抱起来,让她坐在他推上,他环抱住她,把头拱进她的胸膛,用力地嗅她身上的柚子花香。莲舟沉沦了,那是一种放肆的沉沦,她淹没在李复青变态的温柔里,他们都是坏人,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那个丑陋但无需掩饰的姜莲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大胆接受自己的放荡、邪恶和不堪。
这夜没有明月,莲舟没回家,她穿着李复青的衣服,躺在充满了李复青木质气味的床上,两人聊着接下来的计划——杀人的计划,像聊邻居的八卦那样轻松。俞彧给莲舟打来电话,被李复青挂断了。
莲舟给他发消息:我休息了,有什么事吗?
俞彧给莲舟发了几个疗养院的链接:这几个地方还不错,我有朋友做这行的,给你推荐几个。
莲舟:好的,谢谢你。
俞彧:你最近心情好些吗?案子一直没破,我担心你的安全。
莲舟:我很好,谢谢关心。
俞彧:你今天的语气怪怪的?
莲舟脸上燥热,好像出轨被当场捉住一样窘迫。李复青让莲舟给他发语音,莲舟照做了:我没事,就是困了。
李复青拿过莲舟的手机:俞彧,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帮助。我想了很久,当然也可能是我多心了,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这一切进展得太快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现在只想和你做朋友。
俞彧: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最近打扰到你,没考虑你的感受。
俞彧:晚安。
莲舟放下手机,把自己埋进李复青的臂弯里,他的臂弯很温暖,莲舟在昏沉的睡意里原谅了自己,就算明知自己是饮鸩止渴她也愿意,毕竟未来还能有多长都是个未知数。
六月一日
煎蛋香,奶油味,榨汁机的嗡嗡声,雨天特有的清爽气息,都涌进色彩斑斓的小房间里,莲舟慢慢睁开眼,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迟到了,又迟到了!她坐起来,Amanda偷偷抽搐的嘴角仿佛在眼皮下一跳一跳。
李复青在客厅做早餐,看到莲舟抓狂的表情,笑说:“没事,我送你去。”
一走进办公室,Amanda就指了指二楼,那张向来克制的脸终于有了点得意的神采:“上二楼,老板找你。”丛凌峰把他桌上的一把小零食推到莲舟跟前,笑眯眯地说:“尝尝?朋友从德国带的。”莲舟吃了一块巧克力,朝丛凌峰挤出笑容:“对不起,我又迟到了,最近要照顾我妈,有点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