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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她脸上没什么意外的神情,也没有愤怒。
    她大概猜到封瀚在说什么,平静地颔首:“跟我来吧。”
    ……
    封瀚如愿以偿地坐在了那张柔软的沙发上。
    桌子已经被阿姨清理干净,温漾坐在他的对面,很客气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封瀚贪恋地盯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看。
    只要坐在她的身边,就会很安心,飘在空中的心慢慢地沉下来,有了归属。
    这是种奇妙的感觉,经历了就离不开。
    有金色的晨光洒在她的身上,很美,屋子里很安静。
    “我已经听说了昨天的事。”温漾的手交叠着放在膝上,语气温和地打破沉默,“谢谢你为我澄清。”
    封瀚只觉得无地自容,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手里拿着艾舒留下来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字母上反复跳动,组不成一句连贯的话。
    半晌后,他说:“漾漾,我知道错了。”
    温漾看了一眼屏幕,没有做回应,封瀚的心揪起来。
    温漾道:“其实,我也是有一些话想对你说的。”
    封瀚精神瞬间紧绷,他紧张地抬起眼,手指攥成拳,轻声道:“好,你说,我在听。”
    “嗯……我知道,这些日子,因为一些意外的原因,你或许对我产生了朦胧的好感。”温漾语速慢慢的,像是在说一件和她无关的事,“很感激你的欣赏,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对你的好感做出什么回应。”
    封瀚呆呆地看着她,好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嘴唇无力地动了动,声音低小,近似恳求:“漾漾,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
    温漾打断他:“你不要误会,并不是因为责怪,或者恨,这样的原因。”
    封瀚的呼吸被打乱,他不想再听下去,他知道接下来的话肯定不是他期待的那样。
    “或者,你小时候喜欢吃果冻吗?”温漾问,“我小时候是喜欢的,那时候没什么零花钱,就攒钱买,吃得牙齿疼,但我不觉得牙疼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是会偷偷攒钱买很多。”
    “但忽然有一天,大概是初二的时候吧,我发现,这个果冻怎么这么甜,甜得发腻,一点都不好吃。”
    温漾说:“所以就算后来我有钱了,也再也没买过。”
    温漾笑了下:“我讲完了,你听懂了吗?”
    封瀚呼吸粗重,红着眼看她:“没听懂。”
    “那我解释给你听,”温漾说,“因为不喜欢了。”
    “不是因为它贵,不是因为它害得我牙齿疼,只是因为不喜欢了。”温漾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所以就算现在它在超市的特价展台上,买一送一,我也不会买了。”
    封瀚忽的觉得胃疼得厉害,他两三天没有好好吃饭了,本来就有胃病,应该是犯了。
    但心比胃还疼,她温温柔柔地说着话,每一句都在往他的心上割。
    “以前是我不懂事,因为皮囊和才华就轻易地爱上了一个人,不过谁没有年轻过呢,我为此付出了代价,这个故事也就结束了。”温漾看出他眼里的痛苦,善意地将水杯向他的方向推了推,“封先生,现在我们能平静地坐在这里聊聊天,就说明我对你已经没有责怪的意思了,过去发生了什么,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别不要我……”封瀚红着眼睛看她,“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们以后好好的。”
    封瀚眼眶湿了:“我以后不再做错事了,漾漾,我会对你好的,我有好的东西都给你,我真的喜欢你,让我怎么证明都行。我会改变的,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弥补我犯下的错,我只想要一个机会,我会学着做饭,学着洗衣服,我照顾你,我再也不犯错了,我会改的,我向你保证我们在一起会幸福……”
    温漾默默地看着他,他嘴唇开合,好像说了很多话,他好像要哭了。
    温漾摇头道:“封先生,我听不见。”
    ……
    太阳的光温暖地洒在茶几上,封瀚浑身僵硬,胃疼得厉害,好像被钻了个洞,疼得要死了。
    温漾冲他微微颔首,站起身道:“今天泡的茶是果茶,如果封先生喜欢,可以带一些回去。”
    她说:“张嫂,送送封先生吧。”
    作者有话说:
    说是地狱级火葬场,不会不算数的,这才起了个头儿。
    把他烧成北京烤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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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封瀚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温家的。
    商红丽自始至终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连眼神都懒得施与。
    张嫂将他送出门,眼里满满都是不喜,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闭合,封瀚的耳边回荡着温漾柔柔的声音——
    “只是因为不喜欢了。”
    因为不喜欢,所以之前给出的种种特权尽数收回,他没有了任性的机会,变成了她眼里的陌生人。
    在踏进这扇门之前,封瀚的心中还存着幻想,他自以为是地觉得,他的漾漾只是生气了,短暂地离开了他一下。
    他在她的心中会是特殊的存在,至少是有一点点特殊的。
    ……但是没有。
    封瀚慢慢地往回去的路上走,胃疼的厉害,像是有一颗长满了铁刺的小球在胃中翻来覆去地滚动,不到五分钟,就走出了一头的冷汗。
    封瀚忽然想起来那天,温漾踮起脚笑眯眯地去揉温泽头发的场景,她说回去会给他做煎鸡蛋吃。封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当初那件事没有发生,如果他们真的顺利地在一起了,现在会是什么样的?
    他的漾漾如果爱上一个人,该有多温柔。
    她不会放任他胃疼不管的,她会很心疼地抱着他,会给他煮好喝的汤。
    他们差一点点就可以在一起了,他本来可以得到那些爱的。
    心越来越空,封瀚走不下去了,他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呆呆地抬头看着头顶苍庞的树冠。
    曾经有一天,也是在一棵树下,她抱着米团,趴着小石桌上睡觉。
    ……
    电话铃声响起来时,封瀚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胃疼到麻木,手指很冰。
    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有一瞬间的错愕,顿了顿,接起来——
    “妈,什么事?”
    陈茭白问:“阿瀚,在做什么?”
    封瀚揉了揉酸胀的额角,说:“不知道。”
    陈茭白很意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封瀚忽的有些哽咽,“妈,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封瀚的脸埋进手掌间,他感受到指间有濡湿的痕迹,他不敢去回忆温漾说的话,也不敢回忆她当时平淡又决绝的表情。
    对面是漫长的沉默,陈茭白说:“我知道国内发生的事了,你终于做了一件对的事。”
    “她说她不喜欢我了。”封瀚觉得想哭,但哭起来太丢脸,他克制着,伪装成平静的语气,“漾漾生病了……我想照顾她,想要陪她,我很后悔,很心疼……她劝我放下,她说她不在意了。她说我是她小时候喜欢的果冻,现在不喜欢了。但是我,我放不下,她走到我心里了,我一闭上眼脑子里都是她……”
    封瀚语无伦次,终是压抑不住尾音的颤抖:“我舍不得,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漾漾有家人,有朋友,有医生。”陈茭白轻轻地反问,“你算什么?”
    封瀚的呼吸一滞,他听见陈茭白继续道:“你只是伤害她的罪魁祸首。凭什么你说不喜欢就伤害,你说喜欢了就让人家原谅。你做错事,你放不下,都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你现在在这里撕心裂肺给谁看,阿瀚,这是不值得同情的。”
    封瀚又哭又笑,陈茭白不愧是陈茭白,数学博士,能抛下巅峰时期的封阳荣远走瑞士的女人,永远地逻辑清晰。
    就算她儿子难过得要死了,还是能心平气和地往他心上插刀子。
    “你刚才说你不知道该怎么办。”陈茭白的声音慢慢的,“你现在该奢望的不是人家的喜欢或者原谅,要先赎清自身罪过才行。”
    她说:“阿瀚,你要知道,你是有罪的,你做了一件很严重的错事,不是简单几句道歉就能偿还的。”
    封瀚闭了闭眼,说:“我知道。”
    “但如果你现在的念念不忘只是因为不甘心错过,或者是浮于表面的浅薄的喜欢,就放下吧。”陈茭白的声音依旧冷静,“温家不缺你的愧疚,如果你真的诚心悔过,不如捐钱给贫困山区。”
    封瀚含着眼泪笑出声,他觉得痛苦又觉得好笑:“你是我亲妈吗,说的都是什么话。”
    “我只是在给你建议。”陈茭白不觉得好笑,“做错了第一次,就不要做错第二次,如果你轻浮的喜欢给漾漾造成了第二次的伤害,你真的就是罪无可赦。不要说温家,连我都觉得你可恨,虽然你现在也很可恨。”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封瀚正色,“我喜欢漾漾,我想要和她走过下半辈子……”
    “先赎罪再说,别谈下半辈子。”陈茭白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是,“你不配。”
    耳边传来挂机的嘟嘟声,封瀚把手机放下,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再抬头看了眼,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地表开始燥热起来。
    他被陈茭白骂了一顿,骂醒了。
    他现在不配期待,不配说喜欢,甚至不配有站在漾漾的身边保护陪伴她的资格。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默默地守护。
    让他的漾漾好起来再说。
    封瀚站起身,长久的坐姿让腿有些发麻,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发黑,踉跄了一下,扶住一旁的树干才站得稳。
    正缓神儿之际,瞧见迎面开来一辆宝蓝色的劳斯莱斯。
    司机瞧见他,按了声喇叭,封瀚往树丛里退了一步,恍然觉得那辆车有些眼熟。
    封瀚迷茫地盯着车尾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