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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封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都交给我吧。”
    小马哥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夸奖:“牛逼。”
    虞医生是第二天中午到的,封瀚正忙着给兔子铲屎,没有去迎接。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根本没有人告诉他虞医生是什么时候来的。
    虞医生是重要的客人,欢迎仪式搞得很隆重,高管家特意吩咐说一定要备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给久别故土的虞医生好好解解馋。
    黄阿姨实在忙不过来,叫了封瀚去帮忙,封瀚自然答应得痛痛快快。
    菜谱是高管家拟定的,八菜两汤两个凉菜,向年夜饭的配置看齐,封瀚扫了眼菜谱,瞧见有一道叫“红辣椒小炒风干牛肉”。
    风干牛肉本来就硬,难嚼,还用红辣椒炒,做出来岂不是又辣又硬?封瀚看着菜名就想象出了虞医生戴着一口假牙嚼不烂肉,还被辣得眼冒金星的场景。
    封瀚顿觉牙疼,指着菜名问黄阿姨:“阿姨您看这菜行吗?是不是不太适合老年人,要不要换一个?”
    “搞什么啊?不要烦我!”黄阿姨忙得头晕眼花,哪有空搭理他,摆摆手让他躲一边去,继续翻大勺。
    被拒绝了,封瀚更加心疼起虞医生的牙,他担心他因为这个伤了身体,没有精力好好给漾漾治病,盘算着既然不能换菜,怎么也得想办法中和一下。他想起来今天早上起了个大早尝试成功的草莓小蛋糕。
    小蛋糕软绵绵的,适合老先生吃,而且甜能解辣,是不错的选择。
    封瀚宝贝极了他的小蛋糕,那会高管家路过说想尝一口,他都没给。他本来就手笨,能尝试成功一次多不容易,全都是留给漾漾的。不过如果是漾漾的医生,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享受相同的待遇。
    小马哥坐在厨房门口等着上菜,封瀚闲不住,他拿着个小抹布,把餐车里里外外擦了三遍,干净得能照出人脸来。
    小马哥太佩服他的勤劳了,鼓掌道:“你这精神,可真是咱们劳动人民的楷模。”
    “漾漾爱干净,当然要擦得干净了。”封瀚解释道,“而且要给虞医生留下个好印象,不能让他觉得咱们家不整洁。”
    小马哥翘着二郎腿抖脚,笑嘻嘻问:“你怎么这么关心虞医生,又给他吃蛋糕,又给他擦桌子,还给他洗衣服,你是不是喜欢他?”
    “……”封瀚觉得无语,“人家老先生千里迢迢过来给漾漾小姐诊病,可不得尽心尽力地照顾吗,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小马哥表情迷惑:“你管谁叫老先生呢?”
    封瀚“啧”了一声,觉得他无可救药,刚想说什么,黄阿姨在里头喊了一嗓子:“上菜吧!”
    “来了!”小马哥跳起来,封瀚也赶紧跟上去,两个人利落地把盘子摆到餐车上,一前一后地推着车去前院传菜。
    ……
    封瀚远远地就看见客厅里站着个身材笔挺、穿着西装的男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是不是温绍从国内过来了?
    温漾就站在他的身边,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了个大大的沙盘和三层摆满了小玩具的架子,她头发绑在一边,正垂着头专心地摆沙盘。封瀚走近了才看清那个男人的侧脸,很白皙清隽的,戴着副银丝眼镜,温和地看着温漾手上的动作。
    封瀚心里咯噔一声,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是谁?
    封瀚的疑惑还没维持一秒钟,就听见小马哥甜甜地喊了声:“虞医生,该吃晚餐了!”
    封瀚顿觉如遭雷击。虞医生?不是个老头子吗?怎么忽然年轻了这么多,长得也还挺不错?
    虞盛川偏头,温润有礼地笑了笑:“谢谢,我们一会就来。”
    小马又甜甜地答应了句好,拉着车子往餐厅走,封瀚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脚黏在地上走不动了,他仍旧不可置信地盯着虞盛川的脸,再看一眼温漾和他之间的距离……那么近!
    心底泛滥的酸水儿快把他淹没了。
    虞盛川察觉到这份注视,温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噢,噢!这是我们后院的阿强,他早就听说您的履历了,特别欣赏您的年轻有为,特别仰慕!”小马赶紧尴尬地打圆场,又指了指餐车上的小蛋糕,“虞医生您看,这是阿强特别为您准备的小蛋糕!”
    小马拼命冲封瀚使眼色,封瀚勉强笑了笑,强忍着酸意道:“是,特意给您准备的,希望您喜欢。”
    虞盛川十分感谢他的好意,当着封瀚的面拿起来吃了一个,点头道:“真是很不错,就是有点甜,不过我喜欢。”
    ……又不是给你做的,你当然觉得甜了,是漾漾说她想吃甜甜的小蛋糕。
    站在虞盛川的身边,封瀚觉得浑身每一块骨头都不舒服。如果是从前,他肯定不会有这种感觉,虞盛川长得不错,但他相貌更好,个子更高,虞盛川年少有为,他取得的成就也不输分毫,但问题的关键是,他是伤害漾漾的人,虞盛川是救她的人,虞盛川能轻而易举得到整个温家的尊重和漾漾的亲近,他拼尽全力也得不到她的一个正眼。
    封瀚越想越觉得难受,而且虞盛川还吃了他给漾漾做的小蛋糕。
    封瀚崩溃极了,小马哥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总掉链子,暗中瞪他。
    “如果您喜欢……”封瀚回答虞盛川对他小蛋糕评价的那句话,他听见自己的话音里都冒着酸气,“如果您喜欢,明天还给您做。”
    封瀚忍不住看向温漾的方向,想知道她的表情。
    温漾正好也转过头来,她看见餐车,对小马微笑着点头致谢,又温柔地看向虞盛川的方向:“虞医生,我摆完了,辛苦您来看看。”
    她根本就没看他,对着小马都笑了,但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封瀚死死地盯着餐车上的银色小盘子,难受得胃疼。
    虞盛川走了,小马死拉硬拽着封瀚去餐厅:“你怎么回事,发什么呆啊,干活,干活!”
    ……
    难得丰盛的晚餐,李师傅比平时多吃了两大碗,封瀚坐在兔舍的角落里,端着碗白饭,一口都吃不下去。
    他恨不得像一只壁虎一样扒在窗户上挂着,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
    胃里酸的难受,但闻着菜的味道又觉得恶心,封瀚把碗放在一边,看着窗外发呆。
    小马过来敲他的门,看见他的碗还是原来的样子很惊讶:“怎么不吃饭啊?”
    封瀚说:“没胃口。”
    他以为小马能安慰他几句。
    小马手里拿着个红苹果,啃了一口道:“没胃口就别吃了呗,我看你就是活干的不够多,还不够累。”
    封瀚震惊地看着他。
    小马说:“你要是不累,就去把虞医生今天换下来的衣裳洗了去,那个西装的料子很贵的,不能机洗,要手洗。诶你可不能赖账啊,昨天你说要帮我洗的!”
    封瀚声音无力,“我……”
    “你什么呀,赶紧动起来!晚上晾衣服好,没有紫外线,不伤布料。”小马重复了遍他中午时说的话,“人家虞医生千里迢迢来给漾漾小姐看病,咱们不得尽心尽力地照顾吗?快去吧,我回去睡觉了啊,晚安。”
    作者有话说:
    封狗真可怜,,,
    第38章
    小马说完后也不等他回答,叼着苹果啪的一声关上门。
    封瀚看了眼时间……才八点钟,他睡什么觉?睡个鬼的觉!都是骗人的,就是不想干活。
    入秋了,晚风已经很凉,封瀚默默地穿好外套,去洗衣服。
    ……还必须要手洗。
    主楼里有三个卫生间,楼下东侧的最大,平时也当作洗衣房用,封瀚憋憋屈屈地拿了个矮凳子坐在浴缸旁边,吭哧吭哧地洗衣服。他腿长,伸不开,尾椎骨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没过几分钟腿和屁股就又麻又疼。
    关键他洗的还是“情敌”的衣裳。
    封瀚盯着那件黑色的西服看,恨不得视线化作刀子,把它给割碎了!
    真是要气死了。
    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后来离开封家打拼,也是江野和常晓乐给他料理起居,最不济也是家政阿姨来做,那双手根本就没碰过水。生疏地洗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算是洗干净,封瀚憋屈地去晾。
    去大阳台要路过书房,书房的门没关紧,留了条小缝隙,透出屋内暖黄色的灯光。
    有轻轻的说话的声音传出来,是虞盛川的:“这段时间过的好吗?”
    封瀚抱着那堆过了水儿后死沉的衣服,前襟湿了一大片,裤子和袜子也湿了,心烦气躁地正想着赶紧晾完了回去洗个澡,听见里面的对话声。
    温漾想了想,说:“好像不是特别好。”
    封瀚一怔,停住了脚步。他猜到里面在进行心理治疗,偷听不对,但心底实在有强烈的愿望对她的病情有更多的了解,封瀚犹豫了一会,把衣服丢在地上,轻手轻脚地走去门边,静静地听。
    虞盛川轻柔地说:“能和我讲讲吗?”
    “我不知道……”温漾摇头,“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有时候会开心一点,但很多时候,很压抑,很难受。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多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做。觉得头很重,身体很重,走不动路,做什么事都很害怕,连洗澡也会害怕,但是又知道,没什么好怕的。”
    封瀚听得愣住,他从来不知道她经历着这些,他本来以为他看到的那些就是全部了,没想到……
    封瀚的舌根涌出浓重的苦涩的味道,他闭上眼,继续听。
    虞盛川安慰道:“很正常的,都是正常的病理反应,不要自责,漾漾。”
    他说:“我看到你的气色好了很多,药物已经开始起效了,很快就会变好的,漾漾,最近有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吗?”
    “有的。”温漾认真地思考,“我感觉,思考问题时好像也有逻辑了,而且有力气了一点,可以连着走两遍楼梯都不觉得很累。”
    虞盛川问:“心情呢,有没有变好一点?”
    “没有。”温漾说。
    虞盛川记录的手腕顿了下,他皱起眉,在纸上飞速写下几句话,又抬起头。
    “我们今天下午做了沙盘游戏。”虞盛川的声音很温和,“最后的象征结果显示,嗯……漾漾,你的心里会没有安全感吗?”
    温漾迷茫地眨了眨眼,她嘴唇张了张,犹豫地道:“虞医生,我总觉得自己不被人喜欢。”
    门外,封瀚听到这句话,心脏都揪了起来,酸酸地疼。
    她怎么会这么认为呢?为什么觉得自己没有人喜欢?
    虞盛川也问出了这句话:“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你很好,你很美,很善良,很有才华,大家都很喜欢你,你看,这个家里没有人不喜欢你,大家都很爱你。”
    温漾沉默了一会,声音忽然低下来,甚至带上了低哑的哭腔,她进入到了敞开心扉倾诉的状态中,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有些失控。
    “但是除了我的家人,没有人喜欢我,他们说我……”温漾又停住,不愿意说下去了。
    虞盛川问:“网络上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对你的影响没有消失过,是吗?”
    “我不知道。”温漾摇头,“我总是觉得,没有关系,我不在乎,我也不想告诉别人我很在乎。但是,有时候就会想起来,觉得很害怕,很委屈。”
    封瀚在门外听到她的啜泣声。她突然间就哭起来了,封瀚喉结滚动,心尖的位置好像被人狠狠地攥了一下,颤颤地疼。他听着她的哭声心都要碎了,漾漾从来都是笑盈盈的,她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哭过,那段经历对她的伤害到底有多大?
    他对她的伤害到底有多大?
    封瀚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自责和懊悔快要把他淹没了。
    他很想冲进去抱抱她,如果跪下来道歉能让她好过一点,他毫不犹豫会去做,但此时此刻,他只能这么无力地痛苦地坐在门外,封瀚知道,他的出现只会让他的漾漾更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