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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节

      但她还是得意洋洋地和骑车人炫耀:“你看到他们的表情没?笑死我了,太好玩了!哼哼,还想什么贫富隔离?做他们的春秋大梦,我就要气死他们――气死他们!”
    她突然高举双手,欢呼一句。
    摄政王赶紧斥道:“抓紧我,一会儿摔下去怎么办?”
    裴沐嘿嘿笑了一声,决定不计较摄政王的失礼,只笑嘻嘻地重新抱紧他:“我要是摔了,你肯定能及时把我捞回来。不然……”
    “不然怎么样?”他回了一下头,眼睛像夜色里的星星,笑意就是垂落的星光。
    裴沐努力板起脸,虎声虎气:“不然就治你大不敬,拉下去,午门斩首!”
    “大不敬……哦,这可真严重。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掉脑袋……”
    摄政王看着前方,忽然更加快了蹬车轮的速度。
    “――那就更不敬一些试试!”
    自行车颠簸了一下,突然往下坠落。
    不――不是坠落,是一段很长的坡道!
    两人带着自行车的重量,飞快地往下方滑去;速度越来越快,两旁的灯光都被拉成了线条似的流光。
    他声音里的笑意也像被拉长,从克制的、浅淡的,变得振奋而意气风发,宛如重回少年时。
    少年时?裴沐贴在他背上,用他给自己挡风,又努力回忆了一下:姜月章少年的时候,有过这么轻狂的时候吗?
    好像没有。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成熟稳重;冷冰冰一张脸,藏着无数深沉的小心思。
    “喂,姜月章。”
    她的声音也像两边的流光,被拉扯得细长。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其实没指望他听见,因为她只是用一种很普通的语气、不高不低的声音,问出这句话。
    如果一个人真心想让另一个人听见她说的内容,她应该说得更坚定有力一些。
    但是,他听见了。
    被她环住的躯体散发着热量,隔着假体,那些不断用力的肌肉清瘦又充满了爆发力。在她问出那句话后,这具躯体猛地起伏了一下,像是被猝不及防戳到了一个柔软的点。
    “我……”
    他开了个头,但没有再说下去。
    裴沐问:“什么?”
    他闷了一会儿。
    等这段长长的坡道过去,自行车速度减缓,周围的灯光也暗了不少,摄政王才一个刹车,停在路边。
    路边种着一排槐树,都细细小小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现在是槐花开的季节,但枝干上的槐花已经被人采摘得差不多了。
    裴沐仰头看树枝的黑影,突然觉得有点想吃槐花。
    “阿沐。”
    这时候,姜月章忽然开口。他没有回头,背影直立着,两手紧紧握住自行车把手。他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明明是我先问的。”裴沐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不过,好吧,我今天大人有大量,先告诉你也无妨。应该是……”
    她思考了一会儿,自己都有点惊讶起来:“不知道。好像等我回过神,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姜月章登时闷笑一声。
    夜风中,他声音淡淡,语气悠远:“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你从小就特别讨厌我。”
    裴沐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讶道:“有吗?”
    “有。”他说得很肯定,语气平稳,隐约却有一丝惆怅,“先太后过世那一年,我撞见你一个人偷偷地哭。我那会儿也情绪不稳,虽然还以为你是个小男孩,却仍然头脑发热,冲动地上去跟你剖白心迹。我说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裴沐了然地“哦”了一声:“我记得。那天我把你狠狠骂了一顿,让你赶快走。可那不是因为我讨厌你。我们的计划那时就已经开始,我担心你对我太好,被人瞧见会起疑心。”
    摄政王淡淡道:“我也是那么说服自己的……但也难免想,其实你并非做戏,而是真的厌弃我。能有个借口把我赶走,你兴许很高兴。”
    “我才没那么多闲心想东想西。”裴沐恨铁不成钢地戳他一指头,“老姜啊老姜,你说说,我对你哪里不好?要权给权,要钱给钱,把你捧得高高的,你还跟我矫情上了?我哪儿讨厌你了?”
    这理所当然的口气,又是小皇帝惯有的口吻。
    摄政王终于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他才轻轻叹了一声,很无奈的样子。
    “你啊……很多事你忘了,但我都记得。”
    他回忆道:“我小时候在民间度过,十二岁被先太后带回去。那时你才六岁,莫名就很讨厌我。在先太后面前,你总是很乖,可一旦她老人家走开,你就想法设法欺负我。”
    欺负他……?
    裴沐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总算在遥远的记忆中捡出几件往事。那些模糊的场景中,似乎真的有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小的那个骄横、盛气凌人、不讲道理,大的那个沉默克制,像个忧郁的幽魂。
    她渐渐心虚起来,却还要嘴硬。
    “我……我不大记得清了。”她还是昂着头,却又感到不好意思,在后座上扭了扭,“我小时候可能是有点讨人嫌吧。可是欺负你,我哪儿来那么大本事……我,好吧,那你总不能任我欺负。”
    她嘀嘀咕咕着,逐渐回忆起了更多。
    “……等等,不对。”裴沐疑惑起来,戳了一下他的脊背,“你说清楚,我小时候为什么讨厌你?是不是你干了什么坏事?”
    摄政王停了停――也可能没有,他的言行举止向来沉稳,并不急着做事,而从来都会先观察。所以,他只是以一种对他而言很正常的语速回答:“我猜,可能当时你年纪小,又只有先太后照顾你,所以我突然出现、抢走了先太后一些注意力,让你……不大满意。”
    “不大满意?”裴沐保持怀疑,“这算什么说法?”
    他看着她,笑起来。
    一笑之间,他眼睛里就像盛满了星星,连锋利的眼尾都变得柔和起来。
    “傻孩子。”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而无奈,“这是个委婉的说法,意思就是你特别不高兴,总是变着方法欺负我。”
    裴沐保持了犀利的怀疑:“我觉得我小时候应该没有那么坏……”
    他却打断道:“你对我就是这么坏。”
    摄政王靠近过来,鼻尖怼了一下她的鼻尖,笑意不断:“你瞧,你明明喜欢我,还是可以毫不留情地给我耳光,何况是你不喜欢我的时候?”
    这话说得……
    简直太有道理了。
    裴沐立刻就被说服了。
    她终于放弃质疑,爽快认错:“好吧,对不起,我小时候不该欺负你。”
    姜月章眼中笑意更盛,又乘胜追击:“对不起就过了?那打我的事怎么算?”
    小皇帝立刻理直气壮:“当然就过了,你还要如何?至于打你……哼,再来一次还打。谁让你那么嚣张?”
    这显然不是摄政王想听的回答。
    “阿沐……”他皱了皱眉毛,吃了片柠檬似地,眉眼都泛着酸苦。
    裴沐昂首挺胸,从容自若,还有点得意。
    “……恃宠而骄。”
    摄政王放弃了,又爱又恨地再揉了一把她的头:“你这小孩儿,就是仗着我心爱你,连说些好听的叫我高兴都不肯。我到底为什么一直眼巴巴跟着你不放?”
    “自然是因为你有眼光了。”
    小皇帝毫不迟疑地自夸一句,眼睛都笑得眯起来,还真有几分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打你就打你,你还要记恨我不成?再敢犯上,我还要打你。”
    摄政王作势瞪她,聚起来的眉毛却慢慢松开了。
    他只凝视着她,眼神深邃,像是无数情绪交织起伏,好像即将汹涌为什么话语。
    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回头看前方,重新蹬起自行车。
    链条发出廉价的“嘎吱”一声,再次欢快地转动起来,带动轮胎的滚动。
    “记恨,自然是不成的。”他含笑的声音顺着夜风流过,“但犯上么……我还敢。反正无论你打我多少下,一次犯上成功,我就值了。”
    裴沐“啪”地打了一下他的背,换来更清晰的几声笑。
    她觉得自己应该威严地训斥他几句,一开口,自己却也笑起来。
    “我……”
    她两手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闭上眼睛:“好啦,我以后不打你就是了。”
    ……
    自行车不快不慢地行驶在街上。
    两边的街景也缓慢流动。
    经过刚才那段长长的坡道,两人已经抵达了永康城的下城区,也就是所谓的贫民区。
    这里的路灯远比上城区稀疏,不少还破损了,没有光源。草木明显更少,而且但凡是能食用的花果,也全都被摘光了。
    裴沐一面观察着这里的景象,一面指点摄政王左拐右折,一路弯弯曲曲地骑行。
    在下城区,夜晚远比上城区黯淡,街上的人影也少得多。少数几家开门做生意的店铺,门口都有蹭人家灯光看书、闲聊的人。
    这里也处处都能看见自行车的踪影。这些机械已经被使用得很陈旧,显然使用者也不懂保养,但饶是如此,人们还是纷纷拿绳子、锁链,给小心地看管起来。
    姜月章骑车载着裴沐经过,人们也只是无聊地投来一瞥,那些脸庞在灯光里一闪而过,五官模糊,唯有麻木的光影深刻又类似。
    摄政王对下城区并不陌生,一边骑车,一边跟后座的人闲聊。
    “你猜猜,你现在看到的这些自行车,有多少是他们买的,有多少是偷的?”
    裴沐晃着腿,悠然道:“你还考验我来了?瞧瞧那些明显被拆了铭牌的痕迹,就知道有一辆算一辆,全是公家的。”
    他笑了一声:“你不打算管?”
    “管什么?大燕银号出的钱,他们倒是算成给我的欠款,想着从我这儿捞好处,我反正也不打算还,就随心所欲地用。”她凉凉道,“自行车推广起来,还方便我溜出来玩呢。”
    长途马车、飞行器等交通工具,都在官府登记造册,又要使用灵石,很容易被有心人查出行踪。但自行车匿名、人人都能用,作为短程代步工具而言,的确方便很多。
    摄政王“嗯”了一声:“你心里有数就行。”
    自从自行车面世,就因为方便、廉价,还有皇帝陛下的大力推广支持,而受到了平民阶层的广泛喜爱。不少人没钱,就偷了租车行的车,拿回去偷摸着用。
    通常而言,民间对待小偷深恶痛绝,轻则指指点点,重些的打伤打死都有,每年官府都要处理大量类似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