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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亚利夫来说,从刚才开始的所有对话都让他太过意外了,他完全整理不出什么感想。看到他充满困惑的脸,久生的鞋尖朝他的小腿飞去,似乎觉得他太迟钝了。
    「父母过世,苍司一定觉得很难过,再说他的朋友又不多,你何不去安慰他?」久生以若无其事的语调说完,接着道,「阿蓝,亚利夏去你们家会很奇怪吗?当然,是在隐瞒你们在同志酒吧认识的事为前提的情况下。」
    看样子,久生似乎想学柯南middot;道尔的〈退休的颜料商〉,让亚利夫扮演华生,代替福尔摩斯前往探查冰沼家的内情。
    「嗯,随时欢迎。」阿蓝似乎没发现久生的企图,率直地回答,「不久前我才对苍哥提过亚利夏的事mdash;mdash;但我说我们是在朋友家认识的mdash;mdash;他不但记得你,还希望能与你见一面。亚利夏,洞爷丸事件后,你曾寄吊唁的明信片给苍哥,对吧?他说他的高中友人里,只有你写信给他,让他觉得很窝心。」然后,一抹怪异的笑容浮现他的唇角,「而且我也不担心同志的事曝光。苍哥对这种事完全没感觉,而且红哥比我还夸张。」
    「夸张?怎么说?」
    「红哥虽然不曾出入这种场所,但他与我一样,与某个游手好闲的流氓有暧昧往来。再说,苍哥对我的事似乎也略有所闻。」
    「唔!」久生似乎有点退缩,但仍继续道,「亚利夏,这不是很好吗?既然苍司还记得你,不如你明天就去拜访他,趁今晚先拨个电话过去吧!」她似乎有意煽动,而且表现得像是自己要去一样,然后转头问阿蓝,「冰沼家有电话吧?」
    「有,但我刚搬进去不久,还不记得号码。」阿蓝掏出记事本,边看边念,「池袋的hellip;hellip;我现在就去拨。明天是星朋六,明天晚上好吗?」然后,阿蓝看向久生,「我刚才听你提到古董钟室,但冰沼家只是位在郊外的文化住宅,你最好不要有什么期待,如果是玫瑰园倒是有一座。」
    久生目送阿蓝走向放置电话的柜台的背影远去,表情忽然变得非常严肃。
    「亚利夏,拜托你也机伶点!我今晚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参观同志酒吧或悠哉地聊法国香颂,而是因为阿蓝是冰沼家的人。前阵子牟礼田的来信中写了很严重的事,说是最近的冰沼家有死神徘徊。他那么聪明的人,说的话一定不会错,而且他就要回国了,我希望能在他回来之前,好好保护苍司。他另外还写了『历代死者累积下来的怨孽一旦爆发,绝对无法与之对抗』一类的话,我虽然不懂他的意思,但也没必要坐待杀人事件发生。先一步找出凶手是我一贯的作风,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我探探情况,只不过,我有点担心你是否有那样的能力hellip;hellip;」
    6 磷光之馆
    出了国铁的目白车站,从站前的大马路往千岁桥方向走,右侧是学习院绵延的围墙,左侧则是川村女子学院与目白警局,若以左方远处的池袋车站为顶点,刚好能形成一块倒三角形的宽广斜坡。这片斜坡幸运地未受战火波及,因此仍保有战前栉比鳞次的老旧住宅与纵横交错的狭窄巷道,可隐约想见东京的昔日面貌。不过,若是不熟悉当地的人,一定都会有置身迷宫的错觉。本以为是一条死巷,却突然来到一段狭窄的下坡,不知不觉地就走到大马路上;明明走进三岔路,却莫名其妙地进入单行道,而且这些路不是被高大的砖墙遮掩,就是被茂密的林木隐蔽。在这座自然迷宫的中心,就是丰岛区目白町二丁目一千六百XX番地的冰沼家。
    昭和四年,冰沼光太郎因长孙苍司的出生而心情大悦,便在此地建屋,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因为他没什么特别或怪异的嗜好,所以这座宅邸的格局平凡无奇,并无久生所期待的尖塔或了望台之类的东西。这里因为逃过空袭残存至今,所以近五百坪大小的庭院满是茂密的枹树、柞树、山毛榉等树木,即使是白天,也会觉得阴森昏暗,但若从外面看,则是一种壮观之感。在洞爷丸事件后,寂静笼罩整座宅邸,但苍司他们仍在死者留下的冷郁空气中,继续过着朴实的生活。
    在「阿拉比克」达成结论的翌日晚间,旧历十六日的月光皎洁灿亮。光田亚利夫怀着些许狼狈的心情出发,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冰沼家,当他站在大门前松了一口气时,苍白的月亮正透过飘浮在树林上方的云缝间,阴森森地窥看下方。进入大门后,四周仍无人烟,只有庭院深处的西式宅邸屋顶与玻璃窗在月光下闪动冷冷光辉,整座宅邸仿佛绽放青色磷光的生物般蛰伏不动。
    因为是临时做成的决定,亚利夫的心情异常沉重。他在日本桥本石町的贸易公司上班,正逐渐习惯在早晚的交通颠峰期专注地阅读体育报纸,中午休息时间敞开背心在室町附近闲晃的上班族生活,对他而言,这当然是排遣无聊的大好机会,但造访一座发生种种不幸的宅邸,毕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而且他也很担心会被看穿与阿蓝认识的过程。
    下过,来到玄关迎接老友的苍司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件事,高兴地招待他进屋。
    苍司穿着令人印象深刻的萨摩絣做成的外套,从敞开的襟口能看见里面的洁净白衬衫。他这种有如明治时代的文人穿着,以及澄澈湖水似的深邃眼眸,几乎都与六年前一样。苍司对父亲非常敬仰,所以洞爷丸事件对他的打击非常大,听说他曾像其他众多遗族一样,面向黑暗的海面,呆坐在夜晚的沙滩上,整整一个多月消沉得让人担心地是否会自杀,虽然最后终于稍微振作,但整个人就像在中空的雪花石膏里点灯般,只有脸颊透出淡淡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