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页
于欢一大早起来便感到有些头重脚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微烫,强撑着起来给自己负责的十几个伤员轻理完伤口、换过药,便准备去找曹娇要几片奎宁片,于欢怀疑自己也得了疟疾,这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欢原本是想追随舒同文也去延安的,却遭到了家里的坚决反对,这一次就连一向疼她的表姐叶茹雪也没有支持她,退而求其次,于欢只能够加入十九大队,家里原本也是坚决反对的,但于欢以死相逼,父母也只能让步。
于欢想得有些天真,她认为现在既然国共都已经合作了,那么总有一天她跟舒同文会在抗日战场上相遇,到时候再偷偷跟舒同文参加八路军就是了,到时候父母也管不着她了,她却不知道,她险些就再见不着舒同文了。
于欢找到卫生队队长曹娇一问,奎宁片早没了。
日军的医疗条件远胜**都被疟疾所困扰,**就更加难熬了,松浦师团因为感染疟疾死了几百人,松浦淳六郎就在那里急得跳脚了,**这边却每天都有上百人死于疟疾,更让人揪心的是,各个部队的部队长们还束手无策。
由于民族工业孱弱,国民政府甚至就连一盘纱布都要依赖进口,像磺胺粉、奎宁、麻醉剂这样的急救药品就更不用说了,九江德安战场大规模爆发疟疾后,国民政府急向英、法等西方列强求援,西方列强趁机哄抬药价,国民政府也只能咬牙承受。
痛心的是,就这么点儿可怜的药品,还要被一些**将领糟蹋。
药品有限,**内部却有诸多派系,给了中央军地方部队有意见,你给了土木系,胡宗南系又有意见,最后没办法就只能平分。
第兵团总司令张发奎做得更于脆,拿到奎宁水后给每个士兵都分了一小瓶,还说什么有病治病、没病防病,结果有病的没治好,没病的也没防住病,最后还是染上了,因为奎宁水得两瓶一起喝才有效,一瓶根本就没用。
徐十九当然不会这样糟蹋宝贵的药品,但上峰分给十九大队的奎宁就那么点,可这半个月来染上疟疾的官兵却有增无减,仅有的那点奎宁片、奎宁水很快就消耗殆尽了,后面染病的官兵就只能够躺在那里等死了。
叶茹雪找过来时,于欢已经发起了高烧,还开始说胡话,一个劲地喊着阿文。
望着简易病床上胡话连篇的表妹,叶茹雪急得泪如雨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徐十九走进来,叶茹雪顿时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就抓住了徐十九胳膊,流着眼泪哀求道:“徐大队长,救救小欢,求您。”
徐十九拿眼睛看向曹娇,曹娇美目噙着泪,摇头,真没奎宁片了。
看到曹娇摇头,叶茹雪禁不住放声哭起来,徐十九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他何尝不想救回于欢?这女娃能以大家闺秀的身份却在军营里甘之如饴,每天护理几十个伤员、病患也从不喊累,既便冒着死亡的危险也始终没有退缩,十九大队的弟兄们早就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姐妹,把她当成了十九大队不可分割的一员,他又何尝愿意她离去?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徐十九虽能打仗却变不出一瓶小小的奎宁水。
“冷,冷,表姐我冷……”刚刚还热得不行的于欢忽然蜷缩在了一团,说话时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不过神志却清醒些了,于欢明显已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美目里也流下了泪水,望着叶茹雪轻声缀泣,“表姐,我怕,怕……”
第10章药品
叶茹雪只能紧紧握着于欢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她,于欢的眼泪却怎也收不住,一边哭一边跟叶茹雪说着,她想回家,想妈妈,任谁都看得出,她对人世的留恋,周围的十九大队官兵无不心中恻然。
“我。”高慎行罕见地爆了粗口,接着又一拳重重砸在掩蔽部的土墙上,钵大的拳头竟深深地陷入了泥土里,一边又怒骂道,“这些***买办,这些***洋人,还有这***国民政府,全都去死,都他妈去死”
高慎行是知道事情真相的,所以他有理由憎恨趁机哄抬药品价格的西洋人,也有理由憎恨在国难当头却还想着囤积居奇的买办,更有理由憎恨对洋人奴颜婢膝、对买办毫不作为的国民政府,他对国民政府已经不是失望,而是憎恨了。
这次,李子涵保持了沉默,再没有跟高慎行争辩,事实胜于雄辩,他纵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替那些洋人、替那些买办、替国民政府辩解,也争不过眼前残酷的事实,就因为没有奎宁水,眼前这个女孩却要在花一样的季节凋谢掉。
将心比心,如果染上疟疾等死的是王玉兰,李子涵一定会疯掉的。
掩蔽部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看着于欢在叶茹雪怀里嘤嘤缀泣,看着那几十个染上疟疾的弟兄在昏迷中呻吟,徐十九感到自己的肺都快炸了,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抱挺机枪不管不顾冲上战场,跟小日本拼死了算。
可现在小日本只一味强攻金官桥,还没想到要来侧击星子,徐十九就想跟小日本拼命也没机会。
“大队长,你快去拦住王大哥吧。”顾雅琴忽然哭着从救护站跑过来。
徐十九竭力压下胸中沸腾的怒火,匆匆走进一墙之隔的救护站,只见王一刀已经从病床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手里攥着刀,正要往外走,结果脚下一虚就摔倒在了地上,高慎行和黑瞎子赶紧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王一刀在兰封会战中为了炸掉小日本的弹药库,被爆炸破片撕破背部受了重伤,在前线野战医院手术后便被转运汉口继续接受治疗,然后直到前几天才伤愈归队,结果转天就染上了疟疾,一会发烧一会打颤,才两天功夫一条铁打的汉子就瘦得不成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