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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笔记簿,我一直都在记录。我在本子上记下了人们的谈话、坊间的传言、逸事。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而且这上面的内容都没有时间。古希腊最后给我们人类留下了什么?古希腊神话。
这就是我的笔记簿。
在过去的三个月里,电台一直在反复不停地广播:局势很稳定、局势很稳定、局势很稳定hellip;hellip;
斯大林时期的词语又开始流行起来:lsquo;西方秘密机构的代理人、lsquo;社会主义最可恨的敌人们、lsquo;企图破坏不可动摇的苏联人民大联盟的反动势力。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谈论间谍和破坏分子,根本没有人谈论碘防护问题。任何非官方信息都被认为是来自外国的意识形态。
昨天,总编把我文章中一段关于一位消防员母亲的故事删掉了。核电站发生爆炸当晚,这个女人的儿子在火灾发生后的第一时间赶到了
事故现场。事后,他死于高强度的辖射中毒。当他们的儿子在莫斯科下葬之后,这对老夫妻回到了自己的小村庄,不久后,这个村子里的人也被疏散了。秋天时,他们偷偷地从树林里又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并且收集了一袋子土豆和黄瓜。那位母亲感到很满意:lsquo;这些东西装满了整整20个罐子。他们的信念植根于这片土地,深深地扎根于他们多年来的乡村生活经历之中;即使是儿子的去世,也无法扭转这一习惯。
lsquo;你听欧洲自由广播电台的节目吗?我的编辑问我。我什么也没说。lsquo;我们根本无须在这份报纸上对此事表现得大惊小怪,危言耸听。给我写得详细一些,多写点关于英雄的事情。
可是,那些关于敌人的老观念不是早就没了吗?敌人是看不到的,他无处不在。这才是躲藏在新伪装后面的邪恶势力。
中央委员会派来了一些指导人员。他们的路线是:从酒店乘车前往地区司令部,然后再乘车返回酒店。他们通过阅读当地报纸上的新闻标题来了解和研究当前的局势。他们从明斯克带来了整整一箱三明治。他们用矿物质水泡茶。矿物质水也是他们带来的。这些都是宾馆里值班的女服务员告诉我的。人们不相信报纸,也不相信电视或广播;他们从大人物的行为中寻找信息,用这种方式找到的信息更可靠。
隔离区最流行的说法就是,红牌伏特加是防御锶和铯的最佳工具。
我的孩子怎么办?我很想将他搂进怀里,让其他一切都见鬼去吧。可是,我不能这样做。
乡村商店的货架上突然堆满了各种紧俏物资。我听到地区领导在演讲时这样说道:lsquo;我们将会在地球上为你们营造一个天堂。你们只需要留在这里,继续劳动。总有一天,萨拉米香肠和荞麦粉组成的食物海洋将会把你淹没。你们将会得到那些顶级高端商店里陈列的所有商品。他说的这一切都成为了现实,只不过是在地区高层的冷餐会上。他们对待人民的态度是:伏特加和萨拉米香肠已经足够了。可是,让他们都见鬼去吧!我还从没在乡村商店见过那么多种类的萨拉米香肠。我给妻子买了一些进口
的长筒丝袜。
有那么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买得到放射量测定器,但是一个月之后,它们就消失了。你不能写这件事,也不能写这里有多少放射性浮尘,更不能写村子里只剩下那些男人们,女人和孩子都已经被疏散转移的事实。整整一个夏天,男/们自己洗衣服、挤牛奶,在自家的那一小块土地上耕种。当然,他们也会喝酒,以及打架。一个没有女人的世界hellip;hellip;他们把那个村庄的名字划掉了。lsquo;别忘了,我们还有敌人。我们的敌人就在大海的那一边。总编用一种带有威胁意味的口吻再次对我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这里只有好东西,没有坏东西。可是,与此同时,他们正在某个地方加工一些特殊的食物,有人还看见大人物们全都拎着自己的手提箱hellip;hellip;
一位年迈的老太太在警察设置的封锁岗亭附近拦住了我:lsquo;你能去我的小屋看看吗?现在是时候该把土豆挖出来了,可是那些士兵不让我过去。他们被转移了。一具尸体被装进了真空袋,一个人什么行李也没拿。他们绕过一个军事封锁哨,用各种办法悄悄潜回了自己的村子;穿越大雪覆盖的树林,借着夜色穿越了沼泽地。后来,他们被军人追逐和驱赶,那些军人坐在直升机和汽车里。lsquo;一切就像回到了过去,当年的德国人也是这么干的。一位经历过战争年代的老人如是说。
我第一次看到了洗劫者。他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身上披着两件皮毛外套。当时,他正在努力地向一队巡逻的军人解释,他正是靠这种方法来治疗自己的放射性疾病。当他们将他打倒在地之后,他这才终于承认:lsquo;第一次也有一点害怕,但是几次之后,你就会习惯。你只要开一枪,然后就跑。你不能让自我保护意识阻碍你的本能。在正常情况下,这简直不可能。但是,我们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完成了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包括犯罪。
一年后,我回到了村子里。那些狗都已经完全变成了野狗。我找到了我们的雷克斯,我叫它的名字,可是它并不过来。它是不是没有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