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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90公斤;谁能杀死这样一个男人?(突然,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噢,当时的我简直高兴坏了!他回来了。我们还为此举办了一场舞会,每次他离开家后回来时,我们都会举办舞会。我有一件睡衣,那件睡衣很长很长,也很漂亮。那天晚上,我就穿着它。我喜欢价格不菲的贴身睡衣,我的衣服全都相当不错,但是这件睡衣却格外特别;只有在特殊的日子里,我才会穿上它,以此纪念我们俩的第一次,我们俩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那天晚上,我用心去体会他的身体,他的整个身体,我轻轻地亲遍了他的每一寸肌肤。有时候,我会做梦,梦见自己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从此永不分离。他走了以后,我想他,疯狂地想他,我从不知道思念竟然会让我的身体如此痛苦。当我们分别时,哪怕只是一小段时间,我都会觉得很失落,我会忘记自己在哪里,也想不起来现在的时间。
当他回来的时候,他的淋巴结有一点肿大,那些小结节很小,但是当我亲他的时候,我的嘴唇能够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你会去看病吗?我问道。他安慰我说:它们很快就会消失的。你在切尔诺贝利那边过得怎样?就是做一些普通的事情。他的话听上去很平静,既没有虚张声势,也没有任何痛苦的情绪。我从他的回答中得出一个结论:那里的情况和这里一模一样。在餐厅里,普通工人在一楼吃饭,他们吃的是面条和罐头食品,而那些官员和将军们则在二楼吃饭,除了水果,他们还能喝到红酒和矿泉水。在那里,他们的餐桌上铺着干净的桌布,而且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个放射量测定器。然而,楼下的普通工人呢?他们整个工作队都没分到一个放射量测定器。
噢,那时的我多高兴啊!我们还像以往一样去海边。大海就像天空一样,无边无际。和我们同行的还有我的朋友和她的丈夫,不过,她觉得大海很脏;我们害怕会染上霍乱。她说得没错,当时的报纸上刊登了一些这样的新闻。但是不管怎样,我记忆中的情景和她看到的不同,我脑海中的画面更加明亮,色彩也更鲜艳。我记得大海广阔无边,就像天空。海水湛蓝,而他就在我身边。
我是为爱而生。在学校里,所有的女孩都梦想有一天能上大学,或是加入共青团工作,但是我的梦想却是结婚嫁人。我想爱一次,轰轰烈烈地爱一次,就像娜塔莎?罗斯托夫。只要有爱就行。可是,我不能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人,因为在当时,你只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加入苏联共青团建设队。他们就是这样教导我们的。人们都争先恐后地前往西伯利亚,去那就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的针叶林区工作。还迨得他们当时唱的一首歌吗:穿越针叶林区的大雾和气息。毕后的第一年,我没进入大学继续学习,我的分数没上达到大学分数线。于是,我就进了通信站工作。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他。是我向他提出的求婚,我问他:娶我吧。我太爱你了!我全身心地爱着他。他是那种长相英俊的男人。我感到我的心在空中飞翔。我对他说:娶我吧。(她笑了。)
有些时候,我会想起这一幕,想起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然后,我会想办法让自己低迷的情绪振作起来一一譬如说,我会告诉自己,也许,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结,他只不过是换了一种生存形式,去另一个世界继续他的生活。我在一个图书馆里工作,我看了很多书,也遇到了很多人。我想谈一谈死亡,我想了解它。我正在寻找慰藉。只要与死亡有关的事情就能引起我的兴趣;我看报纸、看书,我甚至还会去看电影和戏剧。失去他,痛苦的不仅仅是我的内心,还有我的身体;我不能一个人生活。
他不想去看病: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这一点都不疼。但是,他淋巴结上的结节却越来越大,已经宛若鸡蛋大小。我把他硬推进车里,然后开车去诊所。他们向他推荐了一位肿瘤医生。一位大夫看了看他,然后就给另一名大夫打电话:我们这儿又来了一个切尔诺贝利人。从那之后,他们就不让他离开了。一个星期后,他们给他动了手术:他们摘除了他的甲状腺和喉,然后在那些地方装了一些人工插管。是的hellip;hellip;(她开始沉默。)是的;现在,我终于明白,其实那段时间我也很快乐。上帝啊!我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件差事;跑到商店里给医生们买礼物。我买了很多盒巧克力,还有进口的利口酒。我还给护士们也买了巧克力。他们收
下了礼物,而他却在一旁嘲笑我:懂了吧?他们不是神。他们已经给我做了化疗和放疗。不管你怎_么做,他们在做这些治疗的时候都不会给我糖吃。但是,我还是跑到位于城市另一边的商店,只为买一些蛋奶酥或法国香水。在那个年代,虽然它们就摆在柜台里,但是如果你不认识人,根本就别想买到它们。在他们送他回家之前,一切都很好。
他们把他送回了家!他们给了我一个很特别的针管,并且告诉我该如何使用它。我需要用这根针管来喂他吃东西。我很快就学会了所有的东西。我会准备好新鲜的食材一一他吃的东西必须要新鲜;每天烹饪四次,然后把做好的食物用绞肉机碾碎,倒进一根小针管里,然后再塞进这根针管里。我把针扎进他身上最粗的一根管子里,这样,针管里的那些食物就能被送进他的胃里。可是,他也因此而丧失了品尝和体验这些食物的滋味和香气的机会。我问他:味道怎么样?然而他却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