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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接听。
江裴遗的两个手心都是冰冷的,口腔喉咙干燥紧涩,心脏好像被什么尖细的东西绞紧了,他甚至不敢去想林匪石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忙音每响一声,裹挟着火焰的死神就离他们更近一步。
嘟——
嘟——
“……咳咳咳、咳咳——!”
电话通了!
江裴遗瞳孔一震,语气急促地说:“林匪石,你家起火了。”
林匪石那边传来剧烈不止的呛咳声:“我知道……咳……刚刚才发现,正要告诉你就听到手机响了,现在三楼的楼道已经出不去了,你从东面窗户直接爬下去,通知一二层的人马上离开楼栋,上面的人只能等消防队过来救援了。”
江裴遗眼珠酸涩,低声问:“你呢?”
林匪石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我家地板上都是汽油,客厅已经烧起来了,我没办法出去。”
江裴遗:“………”
林匪石格外平静地轻声说:“没有时间了,现在低楼层的人恐怕还没有发现三楼着火了,只能先把一楼和二楼的人平安送出去,把伤亡人数降到最低。”
他们两家在同一栋楼上,但是一东一西,江裴遗没办法绕过走廊进入林匪石的家,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把他救出来。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林匪石的安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是,可是……他自己怎么办呢?林匪石本来就被火烧过一次,皮肤甚至到现在都没好,看到火势一寸一寸逼近身边,他会不会非常害怕?会不会想到曾经的恐惧?
江裴遗的喉结不住痉挛,艰难起伏了两下,才用力捂了一把脸,从颤抖的唇齿间发出嘶哑的声音:“你保护好自己,我马上就去找你。”
林匪石将暖壶里的热水倒在被子上,脸颊被灼热的空气蒸的发红,耳边不停传来吱嘎吱嘎摇摇欲坠的声音,他闭着眼说:“好。”
江裴遗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从抽屉里翻出一双手套,猎豹般从三楼阳台迅疾地翻了出去,整个人都悬空吊在钢管上,然后踩着安置在外围的管道向下爬,神乎其技地落到了二楼一家住户的阳台上。
江裴遗砸了几下窗户,也没人过来给他开门,现在是生死时速,一秒钟都耽误不得,他神色沉下来,直接一拳轰碎了玻璃,“哗啦”一声巨响,他从尖锐支棱的玻璃碴子中间钻进了房间!
穿着睡衣的夫妻在隔壁双双惊起,魂飞魄散地跑到阳台一看——
江裴遗一句废话都没有,语气坚硬不容置疑:“我是楼上的住户,三楼走廊着火了,火势很快就会铺下来,你们马上从楼梯下去。”
女人先是一愣:“着火了?!无缘无故怎么会着火?”
然后也不等江裴遗说什么,拉着丈夫掉头就跑:“赶紧跟隔壁的说一声,快跑啊!再不跑房子要塌啦!”
丈夫扭头看着江裴遗道:“谢谢你特意来通知我们一趟!”
江裴遗一言不发跟着他们走出门。
女人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两秒钟的气势,然后发出了根本不亚于河东狮的咆哮:“着火了——快跑啊——!!!!”
女人的声调本来就比较尖细,那声音的穿透力简直能贯穿整个小区,而且现在还没到11点,夜猫子还都没睡,二楼不少房间瞬间就亮起了灯光,不过片刻几个人匆匆忙忙跑出来,甚至有位男性浑身上下就穿了一个花裤衩子,又惊慌失措又茫然地叫唤:“着火了?!怎么回事?!哪儿着火了?”
江裴遗低喝道:“别问那么多,一会儿楼梯就走不了了,现在赶紧走!”
熊熊的火势已经从三楼的楼梯口开始往下吞噬了,二楼的住户一共没几个,彼此间都是熟悉的,一眼就能看出少了几个人没出来,在楼道里疯狂砸门,终于把所有门户里的人都喊了出来,然后一窝蜂地窜出了楼栋!
下一楼的时候,江裴遗又给林匪石打了一个电话,抓着机壳的五指迸出了青筋,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挣扎、煎熬与恐惧——那一瞬间江裴遗意识到他原来是喜欢林匪石的,他明知道现在的做法才是正确的,作为一个人民警察,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将公民安全送出危险发生地,最大程度减少死亡受伤的无辜群众。
……可他依旧不情愿,因为被困在三楼的人是林匪石。
“喂?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二楼的人已经全都出去了,我现在在一楼。”江裴遗克制地说,“你呢?”
林匪石独自站在阳台上,隔着一层透明玻璃,静静地看着卧室里烧起的两米多高的烈火,他说:“我没事……等火苗烧到阳台,我就从三楼跳下去。”
——从三楼跳下去,其实死亡率是不一定的,运气好的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起来拍拍屁股就能跑能跳,运气不好头先着地就是头破血流当场断气,最倒霉的是摔个瘫痪半身不遂,要死不活地在病床上度过下半生。
像江裴遗这样擅长飞檐走壁的,跳个三楼是家常便饭,但是林匪石是看着别人从二楼往下跳都会觉得匪夷所思的人,让他从三楼跳下去,结果没办法想象,江裴遗也不敢赌。
“……别跳,林匪石,别跳,”江裴遗的声音轻微发着抖,“在阳台等我,我会带你下来的,相信我。”
林匪石安静着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