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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红痕迹沿斜坡上大下小,血水汇聚成数道涓流,沿着泥土蔓延。
    黑色塑料袋卡在断裂的矮树根上,黑灯瞎火的,估计抛尸者也没想到他没扔下斜坡,反而就在路边不远处,让老汉捡了去。
    颜溯轻声问:“有卷尺么?”严衍随身带着,递给他。
    颜溯捏着卷尺比对脚印,这些脚印都嵌在泥土中,更专业地说,它们应该叫足迹,且都是些立体足迹。
    痕检里,立体足迹通常由石膏法提取,不过他们手头没工具,专业的提取肯定做不了。
    绝大部分初期侦查,都得靠观察推理,比如眼下。
    “抛尸者携带大约十公斤尸块,一般会偏重,脚印压得更深。”颜溯一手撑住斜坡,贴近了仔细观察留下的足迹。
    条纹状…运动鞋,交叉网格…全发泡塑料底。
    颜溯伸手指了两个,严衍摸出手机,对着足迹拍照。
    刘春满打来电话:“领导,找着其余尸块了!分别在东南垃圾焚化点和蓄水堰塘中!”
    “我们来得巧,再晚一步,村民就要集中焚烧垃圾,这堆尸块差点没了!”刘春满心有余悸。
    严衍望向颜溯,颜溯点点头。两人先去了垃圾焚化点,似乎有了重大发现,不少民警聚集在那儿。
    刘春满激动地跑过来:“我们找到了死者衣物!就塞在尸块下边。”
    民警将染满血的衣物小心翼翼取出,严衍皱眉,颜溯神色平静。
    “是老板娘。”严衍低声道,他记得这件衣服,昨天老板娘还穿着它们。
    “嗯。”颜溯回头环顾这地方,伸手指向百米开外的堰塘:“那里是另一个抛尸点?”
    “对!”刘春满答:“那座堰塘基本废置,平常没人去。我们同志搜索时,发现血都冒出来了,用耙子从里边捞出了黑色塑料袋,装着尸块。”
    “高全山庄……”颜溯回头,严衍应声望去,怔住了:“挺近,不怎么远。”
    无论是斜坡、垃圾焚烧点抑或堰塘,一抬头就能看见高全山庄,不近不远的距离。
    严衍抱臂:“这要真是山庄里的人干的,那他抛尸的时候,可有够懒啊。”
    颜溯凝眉,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高全山庄里都有谁?
    蒋丽雯的丈夫江高全,儿子江天源,住客杜涛张静,孙毅刘巧,以及他和严衍。
    昨天晚上,严衍见到了白衣女,满脸是血……
    ——“山鬼会把我们都杀死。”
    ——运动鞋鞋底。
    ——年纪不大。
    ——女性地位低下的家庭。
    在凶杀案中,百分之五十以上熟人作案,尤其畸形家庭,如果有家暴因素,那么家庭成员极有可能出现犯罪。
    无论子女,还是父母。
    “江天源……”颜溯轻声道。
    严衍发现和斜坡处相同的条纹状足迹,一双运动鞋,他回头望向颜溯。
    “江天源?”严衍若有所觉。
    刘春满张了张嘴:“江天源,谁?”
    严衍:“蒋丽雯的儿子。蒋丽雯是死者。”
    刘春满震惊:“死者是高全山庄的老板娘!她儿子杀了她?不会吧!”
    “哪有儿子杀老娘的?!”刘春满朴素的心灵遭受打击。
    小地方,变态案子少,这种弑母案当真百年难得一见。
    “名校学生弑母,去年抓获的,忘了?”严衍说:“找江高全辨认衣物,请他提供他儿子所有的鞋。”
    “另外,”严衍安排道,“严密监视江天源。”
    刘春满带上人去了。
    没一会儿,一通电话打过来,刘春满急声说:“领导,江天源失踪了!!”
    严衍拉上颜溯,两人回了高全山庄。
    民警守在出入口,暂时不让人进出。
    江高全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愁云惨雾,孙毅和刘巧坐另一边,孙毅在瞄严衍和颜溯,刘巧低头玩手机,杜涛跟张静还没回来。
    “是你妻子的衣服吧?”民警将染血的衣物展示给江高全。
    江高全脸色铁青,佝背塌腰地坐着,两只手按在大腿上,吸口气,点了点头:“是。”
    “你妻子昨晚在哪儿?”民警问,江高全苦巴巴地答:“不知道啊,她出去了。”
    “我昨晚没和她在一起。”江高全喃喃自语:“她可能……真让山鬼盯上了。”
    民警将衣物放回证物袋,接着问:“你儿子呢?”
    江高全两手一拍大腿:“不知道!兔崽子一天到晚就是玩,谁晓得他跑哪里疯去了!”
    “你儿子昨晚在做什么、在什么地方?”
    江高全还是苦着脸,一问三不知,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哀戚戚地念叨:“人死了,就没啦。”
    啥也没了,尘归尘土归土。
    “死人会说话。”颜溯蓦然开口:“她会开口指认凶手。”
    江高全怔住了,颜溯立在他身后,他整个上身僵硬一般,竭力扭动脖子转向身后,身体怪异地扭曲,江高全满眼惊恐望向颜溯。
    “在你看来,女性地位低下,和工具没什么区别。但儿子就不一样了,传宗接代。你或许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你的母亲也瞧不起你的妻子。”颜溯轻轻挑了下眉。
    在场所有人同时安静下来,纷纷将视线投向颜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