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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来的是一些大公司的小人物。
之后来的是一些不rank规模上称为小公司但很富有的搞量化的、投资的和一些所里的大人物。
之后来的是教授们,同上述人物交杂进场,施远尘也在其中。
之后来的是大公司的大人物和有头有脸的廉洁人物。
想必也很容易看出来,虽然这是“关于施远尘的夜晚”,不过他也只是个有固定戏码的角色,如果真的算起来,上面的是冲着学校和白氏来的,中间的是冲着白石来的,下面的……没有人在乎他们来干什么。
名利场。
按道理,这样的世界和施远尘这样搞学术的人本来应该毫无关系,不过,但凡是个圈,总归。但凭良心讲,这样的集会比起某位朋友常办的慈善晚宴还是要好上不少,那位朋友常有各种借口举办宴会,上次是为了受虐儿童,那一场晚会,开在98层,每个人都用两条腿走路,女人的嘴唇丰满吹弹可破,手术后不能吃太多,男人的金表在这边秀完去那边就要盖起来,一山更比一山高,拖地的长裙,垒成塔的香槟,人造的肉——素食者、人造的胡萝卜——艺术品、人造的鼻子、人造的头发、人造的欢声笑语、人造的阴/茎藏在灯下,和人造的发香遥相呼应,总会在灯暗以后,撞到一起去。
一场宴会下来,花费三倍于筹措捐款,但总归陶冶了情操,不久还会再有一场。
施远尘不适合那种地方,这种场合更好一些,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那就是因为这个场合里,大多数、绝大多数,是打工的。昂贵一点的打工人士,和他一样。
施远尘出身,比上不不不足,比下有有有有有有余,大概就是这么个位置。
他父母同为教授,终身教职,退休,生活无忧,两个儿子,施远尘还有一个哥哥,出生在这座城市,基本赢了大多数国人,父母的职业,又击败了这座城市的大多数人,但这些一般不能讲,讲出来大家都不开心。讲讲他自己的奋斗史,也比较光鲜,本科名校毕业,博士赴美,双学位,美国以色列双认证,导师业界大牛,对他即为赏识,从拉着他建“白灰尘”可见一斑。特聘专家,年轻教授,单身多金,风度翩翩。
抛开这些,施远尘本人其实是个很有数的人。
也许是因为专业缘故,见过很多人,他在三十岁的时候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是被眷顾的那批人。这么讲也许很失礼,但施远尘认为能意识到这个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认为自己是幸运的,世界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够的,他拥有的一切是依靠坚强的意志和顽强的拼搏带来的——当然,有这样想法的人上界也并不太高。
施远尘有这个顿悟是因为他发现,他处在一个刚刚好的位置。他受的挫折刚刚好,不至于让他一蹶不振,也不至于让他不知天高地厚,刚刚好能让他保持积极的心态,坚持付出和努力,相信大多数付出有回报,并且把这一观念传递给后人,像交出薪火寄托希望。他受的冷遇和磨难刚刚好,不至于让他一骑绝尘从而孤立无援受尽嫉妒,也不至于让他怀才不遇跛脚行于冬雪,刚刚好让他怀着谦虚,判断善恶。因为见过溃败的人,施远尘明白,人的溃败是再容易不过的了,心理的坚强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命运才是,命运打磨心理,决定了人,而非相反。
也许这么说不符合科学者该有的态度,但施远尘相信“如果命运要对付人,人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这句话是他在观察一年的废城区得出的。但他也明白,大多数人是远远未到跟命运对着干的特殊境地的,如果不是庸人自扰或者得了病,那安静地做事,就会得到回报,因为多数人都经历着“刚刚好”,否则那把薪火早就断掉了。
“刚刚好”打磨着施远尘,也打磨着这场晚宴中的人。
以前有个比喻,说残酷社会把人的棱角磨平了,磨没了,让人变得圆润起来,大家都不再是原先充满希望的自己了。
这真是太冤枉社会了,但凡去磨块石头就会知道,一刀劈下去,棱角还在,碎屑也在,磨成圆润需要更大的工夫,需要“刚刚好”的打磨,温柔地磨着人,不至于让人突然碎掉。那些被劈得七零八落的石头,是社会的废弃品,永远保持他们尖锐的棱角,割破每一只试图握他们的手,直到自己孤零零的埋在沙里没有人来找。
施远尘走向一块分外圆润的石头,他不仅白,而且是真的圆润,这位是白家家族基金的管理人,和今晚大多数人一样,他是金装打工人,有着光鲜的履历,幽默的谈吐,精明的双眼和昂贵的表。
管理人正在和其他人说话。旁边两个人在讲最近的两个项目,一个保荐做能源的,一个保荐煮咖啡的,一个从苦哈哈的承做熬出头,一个从来没有建过模,最多用用excel。能源的很羡慕咖啡的:“不像我们组,还要往山里跑尽调。”咖啡的端着酒笑:“你又不去,你慌什么?再说了,我们也跑,不得去看看原产地吗?看我这胳膊,哥伦比亚给我晒秃噜皮了。”能源的还是羡慕:“靠,这旅游不错,再说了,你们定价多少,吓死人啊。”他说着转向管理人:“白家进了吗?”
管理人笑笑:“多多少少吧。”
接着便聊起了新规,偶尔拽两个行研来说几句,明星研究员说得上两句话,在投行的面前稍谦虚一些,量化的理工科多是物理计算机出身,还没学会行业里最fancy的金装态度,说两句难免露怯,基金管理和银行端拿钱的里面,PB的往前进进,机构的往后稍稍——这不是他们的盘,但总归笑着听听这个听听那个,场面十分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