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页
裴苍玉在这个时候转头看了看房间,这里没有摄像头。
经理出去办手续的时候,他们就坐在沙发上等,刚才客户经理就搬了自己的椅子坐在他们对面,因为他的椅子稍微高一点,和白石对单的时候弯着腰,十分谦恭的样子,裴苍玉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有种胳膊拧大腿的感觉,在这里在白石面前,他没有任何优势。
白石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抬手看了下手表。
裴苍玉看着白石,发现白石看手表时,把手横着拉过来,五指直到正式横在身前时才依次收拢,而且他手指苍白骨骼明显,因此有种手指拨着水划到身边的感觉,怎么说呢,让人觉得很有种颇具力量的风情。
这个念头一出,他就不可抑制地回忆起他们在壁炉的火光里滚成一团,他十分清楚地记得白石额头上的汗坠入他眼睛里的感觉,烫的他浑身颤抖。
过去的颤抖忽地照到现在,光天化日里。
裴苍玉绞了下腿,往旁边坐了坐,觉得喉咙有点干。
白石当然注意到了,他转头看裴苍玉,问:“怎么了?”
这三个字裴苍玉听得太多了,白石似乎总是这么不厌其烦地问,于是裴苍玉突然开口:“你说的那种生活,到底是哪一种?”
白石被这问题惊了一下,他没听懂:“什么?”
裴苍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脑子不好使,你得说清楚,”
白石看着他,想了想,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展开搭在沙发上的手臂,朝裴苍玉靠了靠:“认真地说,其实也不要加别人了,把不必要的、不喜欢的人剔除出我们的人生。”
裴苍玉干咽了一下:“然后呢,只留下我们喜欢的人吗?”
白石盯着他:“说实话,我也没有喜欢的人。”白石停顿了一下,盯着裴苍玉,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口。
经理推门进来,打断了他们。
经理和白石后面的交谈裴苍玉都没在听,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理解了白石。
就像那时候他有很多朋友,但他克制不住地对白石的关心一样,因为他们就是跟周遭的人哪里不太一样。
而且白石口口声声地说“我不喜欢你”,可刚才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表白。
现在摊开来讲——裴苍玉握着自己的手低着头想——只和白石在一起到底可不可以?如果要回去正常的生活,那显然不可以,白石是杀人犯,没有道德和底线,牵扯进各种案件。可是……只是假如……他们不回去,这么在世上闲逛,他裴苍玉作为受害者,回不去总不是他的错吧……在这种生活里,有早起的早餐,有葱郁的树木,稳定的家庭环境,礼貌谦和的邻居,伪装出一种生活也不是不可能,说到底裴苍玉回去又有什么在等他呢。
裴苍玉在想,他真正想要的,到底是回去还是一种安定感。
他抬眼看了下白石的背影,他想这么凶悍的人基本都有一个优点,就是能带给迷途的人安定感,不管这种安定感是不是麻醉品。
裴苍玉为了白石的一句话脑袋晕了半天,出了门他又开始觉得自己恐怕是斯德哥尔摩了。
他们拿了些东西离开,几个公文箱,明显到连裴苍玉都知道里面是钱。
回家之后,裴苍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转头看在厨房洗手的白石:“白石,接下来怎么办呢?”
白石没有回头:“什么怎么办?”
这时候门铃响了。
白石迅速关上了水龙头,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一下,顺手抽出刀架上的刀,握在背后走过来,朝裴苍玉偏了偏头,示意他去开门。
动作熟练到裴苍玉简直想叹口气,他能看见窗外,一边走去开门一边说:“斜对面的女主人吧,我看着她走过来的。”
白石闻言去拿了个苹果,用他的刀手法娴熟地削起来。
裴苍玉打开门,门外是个黑头发褐色眼睛的女人,像是拉美人,个子很高,还带着厨房用的手套,端着一盘华夫饼,阳光灿烂地笑着,热情地打招呼。
裴苍玉一脸懵地看着女人快速地说话,眨巴着眼睛。
白石把刀放回刀架,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裴苍玉,把门拉得更开,跟女人打招呼。
“她说她听社区的人说我的弟弟回来了。”白石突然转头给裴苍玉翻译,叼着苹果的裴苍玉愣愣地点头。
“所以她特地做了这些欢迎你。”白石接过来顺便解释,“我之前说你遭遇了车祸,昏了十年。”
裴苍玉:“……”
他捣了下白石:“您可真他妈能编。”
白石捂着自己的肋骨:“不然怎么解释我能说这些语言你不能?”
“就不能说我笨学不会吗?”
白石认真地看着他:“你不笨。”
裴苍玉踢了一脚他:“跟人说话,别看我。”
于是白石转过去又说了什么,转回头翻译:“她问我什么时候给你开欢迎会。你希望人来吗?”
裴苍玉看向女人,这女人四十上下,目光闪亮,有种干练操持的感觉,额头上有一层细汗,笑得温柔,浑身散发着主妇和母亲的意味,一瞬间让裴苍玉想起照片里奶奶年轻的感觉,那种母性的光辉——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归因到这里。
于是他答应了。
送走客人,裴苍玉看着空荡荡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