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页
裴苍玉慢慢地从他身上滑下来,白石扶着他,低声说:“好吧。”
赛提诺和拉塞斯朝他们招手,前面就是河堤。
他们下了堤岸,在草坪上坐下,赛提诺从她的包里掏出尤克里里,拉塞斯给面子地一直鼓掌:“Ooo~”
赛提诺甩了甩头发,像个艺术家,比着手势让大家安静,引来其他人的笑声。
草坪上零散地聚着一些人,他们铺着淡蓝色或者粉白色的餐布,像幼花一样点缀在广阔的绿草坪上,零落的开着,围成一圈清脆的笑声。
正好夕阳下坠,剩一片橘红色抹半边的天,晕染在墨蓝色的天空远处,黑夜从头顶一寸寸爬过去,准备咬下最后的妆。七点的风,带着草香,从身后吹过,悠悠地散开,用不打扰人的速度路过,刚好能掀动刘海的程度,赛提诺的额头落了一层橘红,她正低着头拨弦,响起短而轻的声音。
她盘着腿,cher在她身边绕:“那就唱你cher的吧。”她挤了挤眼睛,开口唱“My Baby Shot Me Down”。
拉塞斯愉快地往吐司上涂果酱,像个热爱操持家务的主妇,给所有人面前摆上碟子,规定每个人能吃多少。
裴苍玉看着赛提诺的脸渐渐伴着沉没的夕阳隐在黑暗里,他转头问白石:“这里没有灯吗?”
“有。要自己开。”他说着站起来,那边也走来几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像是要来说什么,和白石握了握手,他们中的女孩儿看见了赛提诺在弹琴,惊喜地凑上去,四个人很快拓展成了近十人。
白石低头告诉裴苍玉:“我们去开一下灯。你要来吗?”
裴苍玉点点头站起来,在一群陌生人中,他宁愿跟在白石身边。
看管人借给他们□□,说线路坏了下星期才修,要爬上树屋去打开开关。
男人们搬着□□到树屋下,仰头看了看。
裴苍玉等了半天也没见他们动,倒是有个人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他拽白石的衣服:“干什么?不上去?”
白石告诉他:“树上那个屋子,门坏了半边,太窄,进不去。”
有个喝啤酒的男人皱着眉,愤愤不平:“堤那边不交税的混蛋,我看还是要加上电网。”
剩下的人里有几个附和,有几个没出声,白石也没有讲话。
裴苍玉说:“我可以去。”
白石转头看他。
裴苍玉摊摊手:“我应该可以钻进去。”
旁边的男人虽说听不懂裴苍玉的话,但他多少能感觉出来这个意思,也问白石:“或许可以让你的这位朋友试一下?”
白石看了一眼他,笑了笑,点点头,似乎答应下来,又转向裴苍玉:“不行。”
裴苍玉诧异:“为什么?”他比划了一下,“我会修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石摇头,还要说些什么,刚才那位“要加电网”的拿啤酒罐的男人干脆越过白石,来到裴苍玉面前。尽管他并不比裴苍玉高太多,但他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像成年人在和小孩儿说话,透着一股‘我在努力保持平等’的意味,发着口音很重的英语:“you,”——他几乎发出“th”的音——又转身指了指树屋,“up?up?”
裴苍玉第一个反应就是看白石,他想,完了,生气了。
白石慢慢地转动脑袋去看男人,用一种“你竟然敢在我面前不经过我允许直接跟他讲话”——裴苍玉读白石的表情真是炉火纯青——的神情转身看男人。
“他不去。”白石侧了侧身体,“你不要靠他太近,会受伤。”
男人看着他,直起身来看白石,随后露出了个笑容:“他看起来能干这种工作,抱歉。”然后转身对自己的同伴换了种语言,撇了下嘴,手掌向下翻了一下,挤着眼睛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他是堤那边的人。”
白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你尾巴给我夹好。”
男人愣了一下,因为白石显然听懂了,还用他们的一句谚语回他,他诧异地看向身后的伙伴,但其他人好像没有听到那句话,在聊别的。
白石迅速恢复了平静的脸,微笑了一下,扬扬声音叫上其他人:“看来是修不好了,我们回去吧。”
大家便踏上归程,只有刚才那个男人还警惕地打量白石,对白石那一瞬间露出的恶意很是在意。
他走着走着,突然感觉白石靠近他,手臂搂在他的肩上,白石比他高一点,转脸看着他,前面的伙伴们还在走着。
“是这样的,刚才我和我的朋友商量了一下,他坚持不让我做什么。但我就明说了吧,像你这种外来人,在别人的土地修剪花园隔离区,在本地人面前装高贵人种,装一副高等人的样子,指使人像指使狗一样的东西,应该淹死在尿里再扔进河。但这并不重要,这不关我事。你知道你哪里惹到我了吗?因为你跟他说话的时候弯腰了,你跟他说话像跟一个智障说话,他不懂你的话你就觉得他是下等人吗。”
男人想转头,但白石的手一边掐着他的下巴让他看前面,顺便几乎拽着他的肩往上提,带着他向前走。他发现白石的力气非常大,很身形完全不符,他像被钳制了一样,竟然就这么被裹挟着往前走。
“今晚过后我会知道你叫什么,住哪里,家里有谁。等我从这里离开的时候,等我必须要走的时候,我就会去你家,抢走你的钱,杀了你,把你淹死在尿里。”白石语气不变,“因为你今天弯腰跟他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