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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不知道以他的情况留下这个孩子将会面临什么,决定生下这个孩子,独自抚养他长大,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他明明那么柔弱,他明明是该被他捧在手里精心照料的小茉莉,却被丢弃在这里,独自面对梦醒之后的残局,为他的固执自负承担后果。
得知路希怀了他们的孩子时那些欣喜,寻找路希时的迫切,决心把人找回去的笃定,被这间逼仄的小店,被置于眼前的现实,狠狠的打压下去,就连请求原谅都像一种无知的残忍。
这些认知在心海掀起巨浪,翻出难以言说的愧疚与切实的痛楚。
脱掉外套开始泡茶的路希听到身后的人说:“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回身时说话的人已经转身出去了,脚步有些急促,大衣下摆掠着风。
杜君浩快步穿过马路,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刚刚坐定便将怀兜里的止痛药拿了出来,沁着冷汗倒出几颗,囫囵吞了下去。
他不敢在路希面前服药,担心路希知道他患上了这古怪的头痛症以后误会,他来找他是因为耐不住发作时难忍的剧痛。
杜君浩出去的有些久,再回来时泡好的热茶已经温了。
路希坐在裁剪台边缝着什么,台面上放着一只收纳箱,盖子是打开的,可以看到收在里面的小衣服和襁褓巾。
杜君浩走近才看清,路希正在给一件浅蓝色的宝宝衫缝带子。
路希抬起头朝他笑了笑:“就快缝完了,您先坐吧。”
杜君浩也想附和他笑一笑,但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只得安静的退开,坐在了门边的椅子上。
路希把最后一条带子缝上去,放下针线,抖开那件小巧可爱的宝宝衫上下看了看,笑着问杜君浩:“好看吗?”
杜君浩点头,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拖着心不断下沉。
路希把宝宝衫折好,和那些可爱的小衣服放在一起,收拾好剪刀针线,重新给杜君浩添了一杯热茶。
路希的闲适恬然与杜君浩的紧绷僵硬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个好似招待并无恩怨纠葛的友人,一个好似等待末日宣判。
路希送上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两手捧着只盛了清水的马克杯,道:“我知道您今天来做什么,池洋在您来之前给我打过电话了,我请您进来就是想和您谈一谈。”
因为职务关系,杜君浩经常与人谈话,他还在军校里学过专业的谈判技巧,说是深谙此道也不为过。他知道他应该在路希谈及谈话的中心之前打断,将自己此行的目的明确告知,以免产生误会。可他没能那么做,路希的眼睛告诉他,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遭到反驳,但也不会得到肯定与相信。
“先生,您不用为我离开的事愧疚。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并不是您强迫的。我这样说不是为了让您安心,事实就是从接受您到和您分开,都是我本身的意愿。”
“因为爱慕您,无法忽视您的吸引,所以接受您。因为不满足于做一份责任,不想用在您看来不切实际的爱情换取安逸的生活,所以离开您。”
“孩子的事也是这样。我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我不想生下他,甚至不需要做手术,一粒药就解决了,非常简单,也很安全。”路希一手覆住还未显怀的小腹,平静的目光柔和下来,“可我不想那么做,我喜欢孩子,虽然他的到来让我很意外,但这样的意外对我来说是惊喜的。”
“我决定生下他,这是我在和您分开以后做出的决定。”路希好像法庭上为嫌疑人开脱的律师,他将证据一样一样摆在庭上,再有条不紊的陈述、辩护,最后走上法官席,宣读结果,“需要对这个孩子负责的是我,不是您。”
杜君浩在这番处处为自己开脱撇清责任的言辞里绞紧了眉,后背和掌心都沁出了冷汗,他不得不死死咬住牙关来抵御那些切实而强烈的痛楚——那是他强求了这段感情,却又在那之后眼睁睁的看着路希离开,让路希以为他于自己无足轻重,失去了反而轻松自在的报应。
“路希,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杜君浩终于松开了牙关,声音气息比身体被子弹穿透时还要艰涩,“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祈求你原谅我,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我会证明,我对你,对我们的孩子,不只是责任。”
“先生,您怎么了?”将皱眉沉声误当成情绪反应的路希通过信息素发现了他极力掩饰的异样,连忙放下杯子走了过去,上前才发现他鬓发都被冷汗打湿了,“怎么出这么多汗?身体不舒服吗?”
杜君浩真的是痛极了,眼前一阵阵发黑,但在看到路希抬手去解脖子上的颈环时,猝然抓住了他的手:“不用,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他连自己的心意都无法证明,怎么能敢让误会更多?况且路希还怀着孩子,自己的身体状况都不是很好,他怎么忍心让路希来照顾他?
路希无计可施,只能找人帮忙。
白鹭电话占线,周展直接关机,一个都联系不上,路希最终打到了周展家里。
池洋接起电话时还和颜悦色犹如慈母一般,半分钟后就变了脸:“管他干嘛?把他赶出去,让他死外面,别弄脏了你的店。”
路希:“……”
池洋犹不放心:“不行,那混蛋命硬的很,怕是死不了。等着,我马上赶过去补刀,趁他病要他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