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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快,某个从东宫偏殿匆匆跑来的身影就当场打了他的脸。
身为一个资深宅女,宋恬曾经最关注两个板块,一个是美食,另一个就是美妆,某个小破站里格式各样的奇妙视频向来都是她的下饭必备。后来有了经济条件之后,通过坚持不懈地努力,宋美人终于练就了传说中的“五分钟化妆术”,轻松又便捷,实在是她这种懒人的居家旅行必备技能。
她的丫鬟小叮当,做饭梳头确实是一把好手,要是换到现代绝对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造型师。但是由于这个时代的材料稀缺以及审美局限,要论起化妆术,宋恬自认为还是有能力给小叮当上一课的。
比如她今天的妆容,因为知道是要跟云重出去游湖,便走了日常清透的风格。简单地拍上粉底,稍稍描画了眉眼,将原本有些上扬的眼角向下勾勒,显出了几分单纯无辜。选口脂时又舍弃了平日里常用的贵气大红,专门挑出了更偏向橘色的那一盒,上嘴之后简直是元气满满,青春无敌。
如果此时还有手机,宋恬一定会立刻自拍发朋友圈。
能让宋恬自己都相当满意的妆容,震撼一个毛头小子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云重在男人堆里呆惯了,平时看的都是糙汉子,闻的都是汗臭味。就算是回到家,他娘和妹妹也是常年素面朝天,难得能见到这样娇嫩得像是刚从花骨朵儿里跳出来的小姑娘,眼睛逐渐瞪大,嘴巴迟迟没有合上。
宋恬相当满意这个效果,也不怕把孩子刺激傻了,还拎着裙摆转了个圈,冲着云重勾唇眨眼:“云公子?”
被刻意下拉的眼角配上又黑又亮的瞳孔,湿漉漉的像是小动物的眼睛。云重被勾得心肝一颤,满腔柔情都要溢出眼睛,温柔得不像是一个横刀立马的武将。
“郡主殿下今日可真好看。”
宋恬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像是得到糖块儿的孩子一样,笑得心满意足。
清晨的京城还是一片朦胧,更夫打着哈欠回家休息,小贩揉着惺忪的睡眼扛着扁担出摊,京郊的农户赶着开城门的时间拉着牛车进城卖菜,富贵人家的小厮也拎着钱袋出来采买。每一个人都忙忙碌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事情,却也在不经意间为整个京城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宋恬喜欢这样安静中有时常会有两声犬吠、平淡中又时不时会发生点小意外的感觉,非常喜欢。
这个时辰去游湖显然太早,两人就算再无聊,也不至于在湖上漂一整天。云重和宋恬站在街口,看着某个中年男子慢吞吞地摆出方桌板凳,又不慌不忙地搬出煤笼开始生火。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视线猝然对视,一瞬间的怔愣之后,又带着笑默契地移开目光。
云重用手臂轻轻碰了碰宋恬的背,冲着不远处的小摊努努嘴,宋恬会意,抬脚跟他一起过去。
那中年男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见到他俩过来,也不招呼,随意地指了指旁边的空座,低头继续生火。
云重倒是并不在意,熟络地去门面里走了一趟,出来时拿着两个碗和一个茶壶。
碗是粗瓷的,摸起来有点扎手,跟宫里的那些精致的玉器更不能比。云重提着茶壶,一点一点给碗里倒水,宋恬的双手紧贴着碗壁,感受着那温度顺着胳膊一直传到心底,是难得的温热熨帖。
两碗水倒满,那边的中年人也终于生好了火。云重大大咧咧地坐在矮凳上,手里转着筷子,扬着下巴冲他吆喝:“牛老三!两碗馄饨——要香菜吗郡……阿恬?”
宋恬的心尖忍随着他突然转变的称呼缩了下,尽管心里十分冷静,生理上却忍不住红了脸。
“……都可以的,我不挑。”
云重点点头,那边的牛老三显然已经听清楚了,正在低头往锅里下馄饨。
叫昵称这种事,写在信里和当面称呼还是不一样的。明明昨天宋恬还能毫无压力地嫌弃他字丑,再嘲笑两句这孩子怎么肉麻兮兮的,可是今天,当云重真的当面叫出“阿恬”的时候,宋恬头一次感受到了慌张,迫切地想要找个沙堆,扎进里面当个鸵鸟。
“阿恬”这两个字,说起来舌尖正好在口里画了个圈,带着水乡人独有的温软。小时候奶奶叫她,亲昵的称呼后面必然要跟着一系列碎碎念。后来宋离叫她,或关切或愠怒,但总是伴着来自兄长的担忧和嘱托。
现在云重叫她,那声“阿恬”被她在脑中剥开了揉碎了细细咀嚼,感受到的竟是一丝透着甜蜜的缱绻缠绵。
从小就舞刀弄枪的北方汉子啊,习惯了校场上的声嘶力竭,极力地将声音压到最轻最柔,生怕某一处不经意的粗鲁会惊扰到娇嫩的姑娘,尾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云重好像喜欢你诶,宋恬。
两人各自沉默的间隙,热气腾腾的馄饨被送上了桌。许是被扑鼻的香味驱走了起床气,牛老三明显要比刚才活络许多,主动对宋恬点了点头,经过云重时还撞了撞他的肩,也不避讳,大剌剌地调侃:“怎么?云小将军带着媳妇儿来吃早饭啊?”
云重瞥了眼迅速抬头又低头的宋恬,笑着抬手用筷子尾巴戳了戳牛老三的胸。
“不是!不该问的别问,话那么多!”
牛老三相当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一甩搭在肩头的布巾,转身就去招呼新来的客人。